二周目，我依然愛他 - 第十九話　關於一隻小鹿與她養大的野獸

他靜靜整理好自己，

熟練地為傷口消毒、包紮，像做過無數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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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穿上那套一塵不染的執事制服——

白襯衫熨得筆挺，袖扣扣上，黑色領結拉緊，馬甲與手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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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前，他雙手合十，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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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請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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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平靜，像一種自問，也像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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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他睜開眼。

琥珀色的瞳孔恢復一貫的沉穩，嘴角輕輕一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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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嶋航一，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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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

溫和。

彬彬有禮。

是花園鈴蘭專屬的執事，是她可以依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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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剛才那個男人，只會靜靜地藏在黑手套下，再沒人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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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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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靜悄悄的，午後的陽光從長窗灑進來，落在他拂過黑手套的指節上，映出一絲淡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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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邁開步伐，鞋跟踏在木地板上的聲音乾淨、穩重，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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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家的執事，君嶋航一，正準備好履行他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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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下一秒是為老爺奉上紅茶，還是為大小姐拉開餐椅，他都能完美做到，不露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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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看不出，剛才那個坐在冰冷瓷磚上、只能靠著劃開皮膚才能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的男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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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靜地走向餐廳，推門前那一瞬，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從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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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現實，是他守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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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心——

就讓它繼續悄悄沉在那片無人知曉的深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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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內響起柔和的古典樂章，花園家的空間彷彿也跟著沉靜而優雅起來。

君嶋航一推門進入餐廳的瞬間，步伐輕穩如常，眉眼乾淨，唇邊還掛著一貫得體的微笑。

彷彿剛剛那場暴雨與混亂從未存在，彷彿他一直都是那個從容不迫、完美無瑕的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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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已經換好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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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窗邊，陽光從紗簾灑落，白色露肩洋裝勾勒出纖細的鎖骨與柔和的曲線，裙擺剛好掠過膝蓋，隨微風微微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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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衣著依舊清透貼身，她卻顯得格外安靜而潔淨——

純白得像一朵生長在幽谷中的百合花，脆弱又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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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舊一如既往地不知所措，微紅著臉低下頭，彷彿不敢與誰對視，卻又不自覺地吸引著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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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您今晚的妝容……格外適合這條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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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嶋語氣柔和，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她。

他很清楚自己看見了什麼，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多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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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猛地一怔，耳尖瞬間染上了紅。

「欸、欸……是嗎？謝、謝謝你……」

她幾乎慌張地移開目光，手忙腳亂地拉了拉裙邊，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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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表情，實在太像一隻試圖把尾巴藏起來的小動物。

然而她不知道，那副害羞模樣，才是最危險的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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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嶋航一看著她，依舊保持著那副溫文儒雅的模樣，甚至替她拉開椅子、倒水、輕聲問候。

所有動作都如教科書般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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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剛剛才在浴室的鏡子前，壓下了幾乎失控的自己。

那道包紮得恰到好處的右腕，還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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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立不安地低頭，他卻比她還要鎮定；

她為一個稱讚而小鹿亂撞，他卻是那頭早已學會隱忍慾望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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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危險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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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進行到一半時，花園雅治輕輕放下刀叉，語氣溫和如常，卻不動聲色地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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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兩週後，天城家會來家裡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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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一愣，湯匙停在空中：「……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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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母親則輕柔一笑，語氣宛如閒聊下午茶話題：「是啊，就是妳高中時的同班同學，天城悠人。這些年我們公司與天城企業往來密切，這次，他們提出了聯姻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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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接著補充，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動：「天城宏一郎親自打電話來，說想讓妳和他兒子先訂下婚約。試著交往，彼此了解——如果雙方意願一致，等妳畢業後就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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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握著湯匙的手悄然緊握，指節泛白，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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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啊。」她低聲喃喃，腦中浮現出那個總是坐在教室後排、吊兒郎當卻又耀眼非凡的少年。那時的他像太陽，所有人都仰望他——而她，只敢偷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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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不錯呢。」母親柔聲說，「模樣端正、談吐得體，又是法律系高材生。我聽說他最近在準備司法考試，還開始出席一些場合，代父應酬。既穩重，又有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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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治微微一笑，擦了擦嘴角：「是門值得考慮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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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沒有回應，只悄悄轉頭，望向餐廳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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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嶋航一正為眾人準備餐後紅茶與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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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往常一樣，動作俐落沉穩，表情從容，衣著無懈可擊，連呼吸都安靜得像一台上了發條的鐘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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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著茶盤走近，紅茶的香氣溫潤瀰漫，甜點上的莓果閃著晶亮的光澤。鈴蘭卻沒看食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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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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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沉靜，卻像在用盡全身力氣，去探查他臉上的每一道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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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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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得到，那雙眼睛像是要看穿他外表下的每一寸掙扎與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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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依舊維持那副無懈可擊的從容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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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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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說，將紅茶放下，接著是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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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的睫毛顫了顫，還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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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懇求般地想從他口中聽到一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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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一句輕聲的「不行」；

哪怕是一絲猶豫的沉默；

哪怕只是他眉間稍稍蹙起，她都會相信，他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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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只是抬起頭，眼神清澈而平靜，嘴角甚至帶著禮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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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妳，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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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這是一門好親事。」一句話，像被冷水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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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彷彿被輕輕推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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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劇烈的跌落，卻是慢慢地，無聲地，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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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仍是熟悉的笑容——那種溫柔到幾乎無害的禮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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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這不過是日常的一環，彷彿他從來不曾動搖過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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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心，在那句話落下的瞬間——如玻璃般，碎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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