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覓之王 - 第四章编织者的真相

轮椅的金属轮毂碾过新巴黎的玻璃街道，发出细微的嗡鸣。我跟随编织者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巷道，这座城市远比第一眼看到的要复杂——那些闪亮的全息广告牌背后，隐藏着无数阴暗角落和秘密通道。

"别抬头看。"编织者突然警告，"天眼系统会识别出你的能量特征。"

我强忍住仰视的冲动，眼角余光却捕捉到空中有什么东西在游弋——像是半透明的巨型水母，伞盖下垂落无数发光触须。

"那是什么？"我压低声音问道。

"黑曜的侦察者。"编织者拐进一条地下通道，"它们能嗅到未完全转化的觅影者。"

地下通道潮湿阴暗，墙壁上爬满发光的苔藓。随着深入，我注意到这些苔藓的排列并非随机，而是形成了某种复杂的符号系统。更奇怪的是，当我试图看清这些符号时，它们会像受惊的鱼群一样游动重组。

"别盯着看。"编织者头也不回地说，"那是神界文字，未经训练的意识会被反噬。"

我赶紧移开视线，却发现那些符号已经烙在我的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它们蠕动着，逐渐组成一个熟悉的形状——三个月亮排列成三角形。

"我们到了。"编织者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前停下。

他伸手按在门板上，掌心的皮肤裂开，露出下面金色的纹路。门上的锈迹开始蠕动，像活物般退去，露出一个复杂的机械锁。锁芯自动旋转，发出十二下清晰的咔嗒声。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圆形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但书架上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个个透明的水晶球，每个球体内都漂浮着不同颜色的雾气。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存在之线编织成的立体地图，展示着无数相互连接的星球。

"欢迎来到我的编织室。"编织者推动轮椅进入，"这里记录着三千个世界的存在之线图谱。"

我走近那个立体地图，震惊地发现其中一根金色的线直接连接着我的胸口。这根线延伸出去，穿过无数星球，最终消失在地图边缘。

"那是你的主存在之线。"编织者来到我身旁，"通常，觅影者的主存在之线会连接他们的守望者。但你的情况...很特殊。"

"因为它连接的不是零号？"

编织者点点头，伸手轻轻拨动那根金线。一阵奇异的震动传遍我全身，带来短暂的眩晕。

"零号只是暂时稳定了你的存在。"他指向地图上另一个闪烁的金点，"这才是你真正的锚点。也是黑曜如此急切想要捕获你的原因。"

我凝视着那个遥远的金点，一种莫名的渴望在胸中升起。仿佛有声音在呼唤我，遥远而清晰。

"那是...王？"我试探着问。

编织者的轮椅突然转了个圈，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你记得？不，不可能...黑曜的记忆封锁不可能这么容易打破..."

"我只是猜测。"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星璃和零号都提到过这个词，但我记不清具体内容。"

编织者松开手，表情稍微放松："最好不要强行回忆。记忆封锁是双向的——你越想记起，它藏得越深。"他推动轮椅向房间深处移动，"跟我来，有些东西你需要看看。"

我们来到一个独立的水晶展台前，里面漂浮着一团暗红色的雾气。与其他水晶球不同，这团雾气在不断试图扩张，像是有生命般撞击着球壁。

"这是黑曜组织的起源。"编织者轻声说，"也是所有守望者和觅影者的噩梦。"

他伸手触碰水晶球，球体内的雾气突然剧烈翻腾，投影出一幅全息影像：

星空背景下，一个巨大的金色王座悬浮在三个月亮之间。王座上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背后展开着由存在之线构成的光翼。无数金色的线从王座延伸出去，连接着各个星球。

"最初的神界统治者，我们称之为原初之王。"编织者的声音带着敬畏，"他创造了存在之线系统，维系着多元宇宙的平衡。"

影像变换，显示出王座上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两半——一半保持着金色光辉，另一半则变成了暗红色。

"但在某个时刻，王分裂了。光辉的一半成为现在的神界议会，而暗影的一半..."

影像中的暗红身影坠落凡间，化为无数红色丝线侵入各个世界。这些丝线钻入生物体内，将他们改造成扭曲的怪物。

"成为了黑曜。"编织者关闭了影像，"他们相信原初之王终将重新合一，为此不惜破坏存在之线的平衡。"

我盯着恢复平静的水晶球，心跳加速："那零号...和我..."

"守望者是王的光辉面创造的护卫，负责修复被破坏的存在之线。"编织者解释道，"而觅影者是侦察兵，能感知存在之线的异常。你们本应是搭档关系。"

他推动轮椅来到另一个展台，这个水晶球内漂浮着蓝色雾气。触碰后，显示出零号的形象。

"零号是最后一个自然转化的守望者。"编织者说，"在他之后，黑曜攻陷了神界的转化神殿。他们开始尝试人工制造守望者..."

影像显示出曙光实验室的场景，那些畸形实验体的培养舱。

"但他们不明白，守望者的力量源自与特定觅影者的共鸣。"编织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而你，117号，是近百年来第一个自然觉醒的觅影者。更特殊的是，你的主存在之线..."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整个编织室的灯光变成暗红色，墙上的神界文字疯狂闪烁。

"他们找到这里了。"编织者出奇地冷静，"比预计的快。"

"谁？黑曜？"我紧张地环顾四周。

"不，更糟。"编织者推动轮椅快速移动，"是天眼系统的清道夫。黑曜已经控制了新巴黎的防御系统。"

他来到房间中央，猛地扯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吊坠。吊坠化作金色粉末，在空中形成一个新的门户。

"没时间解释更多了。"编织者急促地说，"你必须前往神界完成转化。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抵抗黑曜的记忆封锁，找回关于王的真相。"

"那你呢？"我犹豫地看着发光的门户。

"我会拖住他们。"编织者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别担心，老编织者还有些把戏没使出来呢。"

身后的金属门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某种东西正在试图突破。

"走！"编织者厉声喝道，"记住，找到星璃，告诉她'三月的孩子醒来了'！"

我咬牙冲向金色门户。在跃入的前一刻，回头看到金属门被撕裂，数个金属骷髅般的机械体涌入房间。编织者的轮椅悬浮到半空，无数存在之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像金色暴雨般射向入侵者。

然后光芒吞没了一切。

这次穿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我感到自己在存在之线构成的河流中漂流，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有些是我的，有些则完全陌生。最奇怪的是，那些被封锁的记忆开始松动，像深海的鱼类逐渐浮上水面。

"王必须回归..."

"找到连接你的线..."

"三月的孩子醒来了..."

这些片段在我意识中回响，每一次重复都让记忆更加清晰。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过，我重重摔在某个坚硬的表面上。

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一座巨大的水晶桥上，桥下流动的不是水，而是密集的存在之线，像金色河流般伸向远方。桥的尽头是一座悬浮的白色城市，尖塔和穹顶在三个月亮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神界..."我喃喃自语。

"正确地说，这里是接引之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星璃站在几步之外，她的银发在无风的环境中轻轻飘动，金色眼眸比记忆中更加明亮。但她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带着某种警惕。

"星璃！编织者让我告诉你——"

"'三月的孩子醒来了'，我知道。"星璃打断我，她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问题是，你是谁？"

我困惑地眨眨眼："我是117号...我们在曙光实验室见过..."

"不。"星璃抬起手，一道金光将我束缚，"你不是普通的觅影者。你的存在之线连接着禁忌之地。在确认你的真实身份前，我必须将你囚禁。"

我还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星璃挥手招来两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守卫，他们架起我向白色城市走去。

穿过水晶桥，我们进入了一座巨大的白色尖塔。塔内是无数漂浮的监牢，每个都由半透明的能量场构成。我被带入其中一个，能量场在身后闭合，像水一样贴合我的身体，却无法穿透。

"等待议会裁决。"星璃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去。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囚室其实是一个悬浮平台，可以俯瞰整个神界城市。更远处，三个月亮低垂在天际，投下不同颜色的光芒。

沮丧之余，我注意到胸前的存在之线依然清晰可见。它穿过能量场，伸向远方。出于好奇，我伸手触碰了它。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我看到——

金色王座上的身影转过头，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三个月亮同时碎裂，化为无数光点。

零号被囚禁在一个红色水晶中，痛苦地挣扎。

星璃跪在一个黑暗大厅里，面前站着六个身穿黑袍的身影。

最后，我看到一个巨大的眼睛在虚空中睁开，瞳孔中映照着我的倒影。

"终于..."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我的半身找到了回家的路..."

剧痛袭来，我尖叫着松开存在之线。那些画面消失了，但某种变化已经发生——我的双手完全变成了金色，皮肤下流动着光芒。

能量场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似乎无法承受我体内正在觉醒的力量。远处传来警报声，银色守卫们匆忙集结。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最近的血色月亮上射下，精准地击中了白色尖塔。爆炸震撼了整个神界，我的能量场囚笼应声碎裂。

在混乱中，我看到星璃飞向爆炸点，她的背后展开了由存在之线构成的光翼。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从血色月亮上降下的黑点——数以百计的黑色飞行器，形状如同扭曲的十字架。

"黑曜入侵！"守卫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保护议会！"

我本能地知道这是逃跑的机会，但去哪？神界正在遭受攻击，而我似乎与这一切有着可怕的关联。

胸前的存在之线再次剧烈脉动，指向血色月亮的方向。那个声音又在我脑海中响起：

"来吧，半身...回到你诞生的地方..."

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我行动起来。我跑向尖塔边缘，向下望去是数千米的高空。正常情况下这会是自杀，但我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金色的光芒完全包裹了我，背后隐约有什么东西在伸展。

我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一步。

坠落。

然后——

飞翔。

睁开眼，我看到自己悬浮在空中，背后是一对由金色存在之线构成的光翼。它们不需要我控制，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轻轻拍打就带着我飞向血色月亮。

下方的神界陷入战火，白色城市多处冒出浓烟。星璃的身影在天空中与黑色飞行器交战，她似乎看到了我，但距离太远，无法追赶。

随着接近血色月亮，我的存在之线越来越亮。那些被封锁的记忆终于完全浮现——

我不是普通的觅影者。

我是王的一半。

原初之王分裂时，光辉面成为神界议会，暗影面化为黑曜组织。但还有第三部分——王的核心意识，被封印在血色月亮中，等待着合适的容器。

而117号，这个被曙光实验室随意编号的实验体，实际上是王为自己准备的完美容器。

这个认知让我在空中停滞。我应该继续前进吗？如果王的计划得逞，整个多元宇宙的存在之线系统将被重塑。但零号还在黑曜手中，神界危在旦夕...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一道熟悉的存在之线突然剧烈颤动——零号！他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

我改变方向，沿着这根线的指引飞去。血色月亮可以等待，但零号需要我。

光翼带着我穿过神界的战场，飞向一座半毁的白色神殿。那里，六个黑袍人正围绕着一个红色水晶举行仪式，水晶中禁锢的正是零号。

我俯冲而下，光翼收拢，像一颗金色流星砸向仪式现场。黑袍人们仓促应对，但我的速度太快了。落地瞬间，一道金色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黑袍人全部掀飞。

"零号！"我跑到红色水晶前，将手贴在冰冷的表面上。

水晶内的零号睁开眼睛，看到我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我能读懂唇语：

"快跑...陷阱..."

太迟了。

六个黑袍人已经重新站起，形成一个包围圈。他们同时掀开兜帽，露出与星璃一模一样的银发金眼——只不过他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欢迎回家，半身。"中央的黑袍人说，"王座已经等待太久了。"

我转身想飞走，却发现光翼正在变淡。血色月亮投下一道光柱，笼罩了整个仪式场地。在这光中，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化——皮肤完全变成金色，身高增加，背后光翼扩展成更华丽的形态。

最可怕的是，我感到另一个意识正在我的脑海中苏醒。它强大而古老，充满对权力的渴望。

"不要抵抗..."那个意识低语，"让我们重新完整..."

零号在水晶中疯狂敲打内壁，他的眼神充满绝望。我努力集中正在消散的意志，伸手触碰禁锢他的水晶。

"释放他..."我咬牙对抗着体内的王意识，"否则我拒绝融合..."

黑袍人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中央的那个点点头："如你所愿。王的意志不可违背。"

红色水晶碎裂，零号跌倒在地。他虚弱但坚定地抓住我的手："117号，听着...你不是容器，你是..."

黑袍人首领突然出手，一道红光击中零号的胸口。他痛苦地弯下腰，但依然紧握我的手。

"你是...希望..."他艰难地说完，然后身体开始发光，"记住...三月的孩子..."

零号的身体化为无数金色粒子，这些粒子没有消散，而是全部流向了我。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全新的记忆涌入我的意识——

零号不是普通的守望者。

他是"三月的孩子"，神界议会在三个月亮对齐时秘密培育的最终武器。他的使命不是保护觅影者，而是在王苏醒时，成为弑王者。

这个认知让我体内的王意识产生了短暂的动摇。抓住这个机会，我全力反抗，试图将那个古老意识压制下去。

"没用的，半身。"黑袍人首领冷笑，"融合已经开始，无法停止。"

确实，我感到两个意识正在逐渐合并。但零号给予我的不止是记忆，还有某种力量——一种能够短暂分离存在之线的能力。

我看向连接我和王座的那根主存在之线，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如果无法阻止融合，那么至少可以控制结果。

我抓住那根线，用零号给予的力量将它一分为二——一部分流向王意识，另一部分保留我的自我。然后，我做了一个更极端的举动——将连接神界和其他世界的存在之线全部切断，只保留与物质世界的那一根。

"你在做什么？！"黑袍人首领终于慌了，"停下！你会毁了一切！"

太迟了。血色月亮开始剧烈震动，表面出现巨大裂缝。整个神界随之摇晃，地面裂开无数深渊。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正在崩溃的世界，然后沿着唯一保留的存在之线跃入虚空。

身后传来王意识愤怒的咆哮："我们会再见面的，半身！"

然后，只有坠落的感觉和无尽的黑暗...

刺眼的白光。

消毒水的气味。

心跳监测仪的规律声响。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天际线——不是新巴黎，而是我成为实验体前生活的普通城市。

"你醒了。"一个护士惊喜地按下呼叫按钮，"奇迹啊，昏迷三个月后突然苏醒！"

三个月？我试图说话，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护士连忙递来一杯水。

"别急，慢慢来。"她扶我坐起，"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喝了一口水，感受液体流过喉咙的真实触感。然后看向窗玻璃上的倒影——那是我原本的脸，没有任何金色纹路，普通人类的黑眼睛。

"我...记得。"我轻声说，声音嘶哑但坚定，"我是林夏。27岁，基因研究所前技术员。"

也是曾经的117号实验体。

唯一存活的觅影者。

王的半身。

但这些我没说出口，因为当我看向窗外晴朗的蓝天时，隐约看到一根金色的线从胸口延伸出去，消失在云层之中。

线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但不是现在。

现在，我需要休养，准备。

因为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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