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三十八章。回憶的角度》

回憶的銀光淡去。直到麥子晴抽噎的聲音放緩了，三人才又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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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滿腔的難受，嘆了口氣，「是《偏偏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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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默默地點頭，一想起那段旋律，眼淚又驀地湧上眼眶。她懶得故作堅強，由得兩人看著她涕淚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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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麥子晴邊抹眼淚邊看著兩人道，「我有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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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問，亡魂的記憶裏為什麼會出現他自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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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說完，麥子晴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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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早知道你會問這個。」方若男深呼吸了一口氣，企圖淡化胸口處的苦悶，看向程昊問道，「你答還是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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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看著方若男，一隻手攤向麥子晴道：「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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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方若男似乎恢復了一點精神，轉過頭去對麥子晴說，「你先閉眼......現在你試試回憶一件尷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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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閉上眼，很快就想起了中學時期各種各樣令她想挖洞自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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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看到的回憶，是第一身的視覺，還是第三身的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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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第一身。」麥子晴睫上還掛著淚珠，不過明顯已經切換到問題少女尋根問底的模式，思考之際眉間皺起了一個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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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睫微顫，突然一偏頭，「欸等等……好像是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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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張開眼睛咯。」方若男看著麥子晴道，「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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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沉吟了片刻，猶豫地道：「我不太肯定……感覺好像能夠隨意切換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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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方若男點點頭，接著説，「記憶不是從過去複製下來的東西，我們會在當中加入自己的詮釋和感受，很容易就能夠切換回視的角度，所以就算亡魂的回憶片段是從第三身去看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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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仔細地咀嚼方若男的話，似乎被說服了，不過想了想又問：「這樣說來，記憶裏也可能出現和事實不相符的事情吧？那我們怎麽保證看到的記憶一定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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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說得對。」方若男又點了點頭，「但子晴，亡魂的執念通常伴隨著極深刻的情感，因此，亡魂在生前已經反覆地重溫過每個細節，而重溫這個步驟本來就可以加深對事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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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頓了頓，「當然，無聲的琴音也能幫助引導出原本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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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麥子晴緩慢地點頭，又嘆了一口氣，「你們說，亡魂的記憶有時候那麼痛苦，我們這樣去喚醒那段記憶，是不是很殘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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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子晴！」方若男忍不住一叫，「你問的和我當年問師傅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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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名其妙地興奮了起來，圍著麥子晴轉個不停。程昊忘著這個長不大的方若男，下意識扶了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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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鬱悶感減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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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說的時候，將重點放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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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深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日在不遠處悠閒地邁著長腿走來。他似乎稍微整理過自己，下巴的鬚根消失了，頭髮也不那麼龍飛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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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看，果然是個美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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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存在的意義並不是為了讓我們回想過去的某一瞬，而是給予我們一個基礎，總結過去的經驗，當再遇上同樣的事情時，能夠幫我們做出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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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麥子晴面前，用手指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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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地面對過去，處理當中的迷惑和情緒，才能用更好的姿態走向未來，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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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抬頭看著日，摸著額頭點了點頭。她心裏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自己在剛才那一刻領悟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仰眸看著陣眼處沉睡的阿哲，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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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目光掃過他那兩個不俏徒弟，對於兩人還記得自己在許多年前說過的話感到老懷安慰。雖然心裏暗自高興，但臉上還是裝得波瀾不驚，端出一張正經八百的臉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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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剛才都看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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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三人，哦不對，是兩人——方若男和麥子晴就七嘴八舌地將亡魂所有的回憶重頭到尾說了一遍，程昊偶然說上一兩句補充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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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這樣覆述一遍，又用眼淚洗了一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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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聽完，眉頭緊擰在一起。他沉吟了片刻後，目光沉靜地看著程昊道：「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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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毫無緣由地升起了一絲緊張的感覺。他眉頭一挑，覺得自己白痴極了，強行將那絲淺淡的緊張給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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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無聲架在肩上，琴弓隨之而落。那首耳熟能詳的流行曲變成了流水一般幽婉的旋律，沁入心扉，卻在心底留下了難以言喻的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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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上，已然變成了老人的阿哲在旋律中緩緩地睜開眼。他緩慢地眨著眼，意識還流連在琴聲之中。直到琴聲終止，他的眼裏居然有銀光在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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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忘記，自己卻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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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裏那張清俊的臉不復存在，亡魂阿哲的臉上滿是歲月輾過的滄桑。他的目光混濁不明，但那盈眶的銀光始終沒有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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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現在」的亡魂，連流淚的資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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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不知不覺握緊了拳，低頭不發一語。他明白那種感受，那種痛到極處卻無處發洩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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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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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雖已醒來，卻還睡在自己的回憶裏。日一雙眼睛深沉似水，他看著程昊，給了一個奇怪的指示：「再拉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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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不知道日在想什麼，不過下意識地相信他的師傅。沒有片刻的猶豫，他的下巴再次枕在托腮上，琴弓隨著手臂的擺動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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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和方若男看見日從口袋裏取出一把小刀，又看著那小刀劃破日的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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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嚇了一跳，日這個當事人卻一臉不痛不癢。他取出一塊薄木，用自己的血在木上本色發揮地鬼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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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木片上吹了幾下，突然捉著旁邊麥子晴的手一把攤開，將沒血的一面放在她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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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驟然瞪大了眼，還在演奏的程昊就只是分心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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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眼角猛烈地抽動，盯著手上的木片只覺得觸目驚心，魂魄都快被嚇離體了。她怕一個不小心將木片顫跌在地上，浪費掉大叔的血，於是拼盡全力保持鎮定，端平了一雙手，將那木片有多遠拿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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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得臉上毫無血色，不斷在心裏祈求佛祖不要讓她聞到血腥味，迎面卻拂來一陣清涼的秋風。麥子晴錯愕地發現，那木片上連半點血腥味都沒有，反倒有一絲清新的、不知道是什麼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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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握緊木牌，甩了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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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秋天，怎麼可能會有鮮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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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在三人充滿疑惑的目光下用血在另一隻手裏又畫了一道符，閉眼默念了一句什麼後五指往內一捏，再次攤開的時候，手裏憑空出現了一團金光燦爛的火團，懸浮在他手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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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把抽走了麥子晴發抖的手裏躺著的那塊木片，筆直地走到陣中心蹲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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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往內一傾側，那團絢麗至極的金色火團安然地往下飄，落到陣眼處的風箏之上。他又將那沾有自己血的木片扔進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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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片在接觸到火的瞬間就消失了。就在此刻，地上的雪花陣，連同無聲琴身上的符咒都在剎那間迸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彷彿烈日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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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程昊和方若男都反射性地緊閉了眼，直到數十秒過去，那光芒才慢慢黯淡下去。三人重新睜開眼，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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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裏那個總是站在阿哲身旁的男生——阿楓，居然就站在阿哲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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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在迷糊之中的阿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雙手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之後非常、非常緩慢地抬了起來，伸向了面前的阿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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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害怕這一切只是自己悲哀的想像，阿哲顫抖著伸出去的手在快要碰到阿楓的臉之際，居然又要往回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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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卻捉住了那雙手，輕輕地按在自己依舊年輕的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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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離你最後看到我的那次，就老了十五年。」他對阿哲笑了笑，「你不是不認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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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被阿楓捉住的手終於定了一些。他猶如捧著一個易碎的名貴瓷器一般，極其輕柔地撫摸阿楓的臉，銀光驀地盈滿了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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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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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的話語混在哭音之中含糊不清，但阿楓卻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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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啊江文哲！」他燦爛一笑，也用雙手托著阿哲的臉，輕道，「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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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老了，你……成熟了……」阿哲喜極而泣，只是沒能流下半點淚水，「我是不是很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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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阿楓篤定地搖頭，「不醜，就是……」他深深地看著阿哲，「我錯過了，沒能陪你一起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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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的手指在阿哲眼尾的皺紋輕撫而過，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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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在人間？」阿哲疑惑地看著微笑的阿楓，心裏浮現了一個想法，突然有些難為情了起來，「你難道，一直都在……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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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然呢？」阿楓爽朗地一笑，不知道阿哲有什麼好尷尬的。他將阿哲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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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過，你怕往下掉的感覺嗎？」阿楓淡然一笑，「我發現自己死了的時候，就想著如果你以後死了，一定也會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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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後再次抬眸凝視著阿哲，用無比溫柔的聲線道：「活著的時候我什麼都做不到，我就想著在你變成亡魂的時候，一定要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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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傷感地注視著阿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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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阻止世界把你往下推，那我就在下面，我站在這裏——」阿楓對愣怔的阿哲張開了雙手，「我一定穩穩地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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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呆滯地往前走了一步，被阿楓輕輕擁進懷裏，一下一下輕輕地撫著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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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雙手緊捂著嘴，潸然淚下。日的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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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阿楓將執念寄托在阿哲魂裏這件事，說實在的，他被感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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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嘴唇那道弧線很快就歸於平淡。日不得不想，阿楓在人間遊蕩的這些年來所耗的天魂之力；他不得不想，阿楓和阿哲兩人在這短暫的相聚之後，可能要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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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看著笑得燦爛的兩人，眉頭不知不覺緊擰在一起。他想了想，將剛凝血的手指再次咬破，在空中畫了一道金光璀璨的符咒，往兩人的方向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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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三人驚訝地瞪大了眼——阿哲和阿楓，變回了年輕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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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察覺到自己的變化，急忙抬手往臉上摸了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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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笑道：「你變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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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心有靈犀，對站在下面的日彎了彎身，表示謝意。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擺了擺手，裝出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道：「你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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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看著亡魂，心裏狠狠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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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心裏感謝師傅——他看著兩人歷盡艱辛後終於能夠幸福地牽著手，根本沒辦法對他們說出這一句話。程昊重新將無聲架回肩上，正打算要演奏《落地》的時候，卻被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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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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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牽著阿楓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他眉頭輕皺，低頭看著日，猶豫了一會兒後開口問：「如果……如果我們不走，一起留在人間，會有什麼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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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錯愕地盯著明顯在強作鎮定的阿哲，眼裏也泛起了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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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一直循規蹈矩，半點不敢行差踏錯的阿哲，居然在問可不可以不按輪迴的正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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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沒有來得及回答，一直站在阿哲身邊的阿楓就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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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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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轉過身來，呆呆地看著笑顏如舊的阿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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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你渾渾噩噩地在這裏遊蕩，那種滋味一點都不好受，我不想你體會那種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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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的眼神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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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焦急地看著阿楓，「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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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卻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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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名正言順地牽著你，我想和你走在陽光之下，躺在星光之下，我想看著你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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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阿楓咧嘴一笑，「即使要輪迴千萬遍，我都一定會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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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在阿哲哽咽著點頭之際，終於奏起了《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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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之門大開，阿哲和阿楓緊握著彼此的手，眼裏沒有半點畏懼。他們朝日和麥子晴三人笑著頷首，並肩走進了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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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脱力似的坐到地上，不可自控地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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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她大口大口地吸氣，「他、他們兩個、如果、如果找不到彼此，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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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注視著麥子晴兩顆核桃眼裏奔騰而出的淚，難得沒有說難聽的話。方若男低頭不語，也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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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深邃的眼注視著冥界之門消失的地方，淡淡地回道：「一定會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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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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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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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牽著阿哲的手晃了起來，走在彷彿沒有盡頭的路上，一直掛著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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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我們兩個落到冥界才能名正言順地牽手，你說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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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哲看著遠方輕嘆了一聲，「不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就算在人間，相愛的人都能夠光明正大地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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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阿楓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又是一笑，「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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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往前走，卻發現自己拉不動阿哲，便好奇地轉過頭來，發現阿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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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對不起。」阿哲低著頭，不敢直視阿楓的雙眼，「我聽了那首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痛苦。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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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你？」阿楓不明所以地一偏頭，「我愛你都來不及了，為什麼會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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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了一聲，「你白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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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看著他，訥納道：「可是那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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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完全不知道阿哲又在多餘地想些什麼，眉頭揚起來，「嗯？卡帶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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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滿臉憂傷，「那首《偏偏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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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不禁失笑道：「白癡喔！我想讓你聽的不是這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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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次輪到阿哲一臉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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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摸了摸阿哲的頭，溫柔地看著他：「我想讓你聽的是另外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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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他牽著阿哲，再次往前走，「我唱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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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兩人緊握著的手又輕輕地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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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冥界的其中一條路上，有兩個人的身影緊靠在一起。路上輕蕩著一把深沉的聲音，在輕輕地哼唱著一首人間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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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你，頓覺輕鬆寫意——太快樂就跌一跤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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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想與你，變做鳥和魚，置身海闊天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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