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一百一十二話、對決深青（下）

　　遠離戰局、專心指揮是正確的決定。

　　在協助熊哥的過程中，他們又發現了不視的一大特點：也許是與膝跳反應類似的反射動作，只要深青面臨了稍微重一點攻擊，就會立刻生成最厚的防禦屏障，相對的，在防禦前的任何動作都會停下。

　　熊的攻擊幾乎無法對深青起到有效傷害，意識到這一點後，他便放棄真正的攻擊，以佯攻引導其前往特定的方向。

　　找到訣竅後，原先停滯不前的僵局很快逆轉了。

　　深青很快便感覺到不對，卻早已在熊的巧妙引導下踏入水舞廣場──一塊由環形階梯圍起的凹地。

　　心底的警鈴大響，盜果斷放棄追擊，將注意力放到加速上，卻疏忽了腳邊的噴水孔。

　　數道水柱毫無預警地射向不視身上，令其反射性地煞住腳步，同時外圍水柱朝天噴灑，漫天水霧將那道漆黑的身影壟罩，儼然就是一場水舞表演。

　　即便青年的表情被面罩遮掩，瑞恩也看得出對方的緊繃。

　　那是自然的，對不視而言，干擾他的可不只有單純的水幕，還得加上他人看不見的虛影，視覺上自然會是一片混亂。「這下子，深青就看不清了。」

　　「可是瑞恩，這樣子我也沒辦法狙擊。」雅各布在一旁提醒。

　　「我明白。」瑞恩裝作清喉嚨地咳了聲，一邊和遠端的楊靖銨對暗號，一邊也持續推進計畫。「熊哥，接下來請仔細聽我指示……」

　　舞動的水柱中忽然下降一角。

　　那處突如其來的光明如同黑夜中的月光，使深青下意識移動了視線。

　　只見那水幕缺角處探出另一道模糊的光影，是他可敬的對手。

　　環境、時機與巧妙的視線引導，讓一切變得水到渠成。

　　深青不假思索朝熊揮出無形力──

　　「雅各布！」

　　瑞恩低吼，身邊的狙擊手幾乎在自己開口的瞬間即扣下板機。

　　方才降下的水柱為他提供了視野的破口，出膛的子彈筆直飛向目標，分明是轉眼之間，又好似時間靜止般……

　　並不是瞄準深青的要害。

　　倘若任何稍微要命的攻擊都會被阻擋，那什麼樣的攻擊才不會被設防？

　　瑞恩憶起上次與深青相遇時發生的小意外。明明真正的實力不容小覷，青年卻被一名普通民眾搶走了面罩。

　　答案顯而易見。

　　子彈越過揚起的水霧，與再度遭擊飛的熊哥擦肩而過，最後，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下──

　　將深青的黑色面罩擦出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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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露出琥珀色雙眼的下一秒，熾白光芒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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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與光的混雜使他人難以望見其中變化，然而在面罩破損的那一刻，勝敗便已揭曉。

　　原先用於水舞表演的眾多聚光燈一同發射光束，經不起光照的深青如同斷線木偶，渾身癱軟地往地面滑落。

　　──滋滋滋……

　　『判定：特殊執法部隊成員、深青，失去生命跡象。』

　　無情的電子廣播音倏然響起，迫使在遠處混戰的眾人終止對戰，屏息等待結果。

　　『今日對決到此為止。勝者為密斯住民，貝爾．羅德。』

　　好似在雙重保證對決結果，一輛輛隸屬執法者的救護車進場，準備執行基本規則第二十條。

　　熊遠眺著深青的屍體，下意識握緊雙拳，仍不可置信敵人就這麼被打倒。

　　他的同伴們反倒比本人更興奮，但凡沒有重傷不起的革命組成員，全都瘋了似地衝過去擁抱他、讚揚他。

　　這是對決規則以來，第一次有密斯住民勝利，大家興奮過了頭，導致無人留意到深青那兒泛起神秘的綠色煙霧，也沒機會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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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預警的劇烈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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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員被震散，連稍遠的伊丹都來不及防禦，從綠霧中噴飛出去，被迫鬆開了雙手。

　　原先在他右手的原紛呈，及他左手所握之人皆不敵衝擊波，從異色賦予的隱形中脫離，掉落地面。

　　遠在高樓上的瑞恩只得怔怔地目睹一切。

　　縱使過於良好的動態視力令她得以目睹全程，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發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突襲源於某種她看不明白的幾何重物，其重重砸地、產生足以讓眾人衝散的波，僅僅出現了零點幾秒便消失不見，卻讓所有計策化為泡影。

　　按照原定計畫，以異色覆蓋自身的原紛呈會在深青昏倒後立刻趕到，在其身上施加死亡的幻象，讓對決走向無法翻案的結果宣判。隨後，原紛呈會立刻丟出他擁有的那份綠劫種子、製造煙霧，配合伊丹的翻飛擄走深青。

　　如此一來，熊與深青都不會死，瑞恩也能把舊友送到楊靖銨面前。

　　理想很美好，現實卻是在事成的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而阻止他們擄人行動的罪魁禍首，此時此刻就站在深青的「屍體」旁。

　　那是一名女子，年約三、四十，兩鬢長髮染成烏黑，其餘的耀眼黃髮則俐落綁成包頭。

　　若女子沒有咧著那張嘴巴，儼然是從畫裡走出的古典美人。

　　「哎呀呀，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勝過特殊執法部隊！真是太精采了！」她誇張地攤開雙臂，舉手投足間盡展現傲視群雄的態度。「實不相瞞，看完這場比賽，連我鵝黃都想要親自上場了。」

　　沒有人敢說話。

　　女子彷彿行走的凶器，無人不被她的氣勢震懾，然而，令執法者都不敢妄動的氣場卻非異能所致，那是長年廝殺戰場混出的血氣、殺意，更弔詭的是，在其方才發起的無預警襲擊中，瑞恩並未感知到任何異能波動。

　　不僅強大，還很神秘。

　　那就是青色盜團一區分團長──鵝黃。

　　瑞恩試圖不受強者的影響，強迫自己將目光投向地上的深青，卻見後者仍呈現靜止模樣、不見呼吸起伏，心中不免一驚。

　　……不，不對。

　　仔細觀察，青年的體積似乎比之前大上了一點點，且細節變得相當模糊，像是在本人身上又裹了一層仿製其外型的「殼」。

　　下意識認為是異能作祟，然而再次感知的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

　　是虛實的混淆嗎？但根據一區分團百花齊放的異能分布，不像是團裡有虛的樣子，同時，她也不認為兄長會替他口中的瘋女人施加異能偽裝。

　　他們繃緊神經，好在鵝黃沒有刁難無關人等的興趣，很快便扛著深青與還能動的自家手下們撤離。

　　傷者一個接著一個被運走，當瑞恩與雅各布來到水舞廣場時，只剩下寥寥幾人。

　　「原紛呈？」瑞恩左顧右盼，沒找到友人的身影，遂出言呼喚。

　　淺金髮青年在自己身旁憑空顯現，語帶笑意。「你知道嗎？我剛才差點就摔死了。」

　　「你不會。」伊丹向他們走過來，一邊冷靜拆台。「有我的異能在，你肯定摔不死。」

　　「伊丹！」雅各布欣喜地搭上後輩的肩膀。「你沒事？你剛剛飛那麼高，我還以為鐵定要受傷了呢。」

　　「很顯然，並沒有。」伊丹輕咳結束了話題，向幾人遞出自己通話中的手機。「首領有話要說。」

　　「很抱歉，剛才D區發生了大停電，影響了這邊的無線電通訊。」安地斯的聲音流暢地從手機喇叭中傳出，短短一句話便帶過了意外事故。「瑞恩，聽說是你跳出來替補指揮，我代替大家向你致謝。」

　　「嗯，不客氣。」瑞恩希望自己的回覆不要讓其他人聽出異狀──實際上，就是自己讓楊靖銨想辦法切斷D區聯繫的，以便取代安地斯的指揮地位。

　　「沒事的話，就快點回來吧。」幸好一場苦戰剛結束，饒是肅穆的安地斯也展現出些許鬆懈。「難得大獲全勝，一場慶功宴絕對是少不了的。」

　　電話就斷在這裡。

　　在場革命組開始在校園四處蒐集受傷同伴來不及收走的裝備，並統一回收到水舞廣場。

　　瑞恩無事可做，就與原紛呈兩人坐在他附近的階梯上休息，過了一會兒，卻見負責清點裝備的伊丹又朝自己走來，劈頭便問：

　　「你和深青相識，對嗎？」

　　瑞恩抬起頭，直視那雙不及兄長、卻也格外凶狠的綠眸。「你想說什麼？」

　　畢竟早就明白對方很願意配合自己的胡來、應該沒什麼惡意，她的反問不帶任何威脅情緒，但似乎仍讓伊丹以為被質疑。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地撇開視線。「當時，在成功抓走深青的那一瞬，他明明應該昏過去了，我卻聽見他口中喃喃自語著一個詞。好像是……『班』什麼的……？」

　　他一遍遍重複著不確定是何種語言的模糊音調，直到抓準正確的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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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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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恩無意識地睜大雙眼。

　　那瞬間，某種來自過去的錯覺與現實幾近重合──人們來往的腳步將水舞廣場的積水採成一陣陣漣漪，輕巧止於人們的鞋底，又似浪濤拍打於海岸；周身綻放的熾熱燈光宛若末日火海，將自己團團包圍、無處可退。

　　她恍惚地感覺到，自己背靠的階梯並不是階梯，而是海灘上的大片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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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啦、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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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潮聲叩響記憶的盒子，於是時光開始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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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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