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烬 - 第四章《感情》

中午，少见的午后阳光透过结着冰凌的窗户，吝啬地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束。

屋内的空气比平日更暖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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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没有出门，安静地坐在壁炉旁翻看魔女仅有的几本植物图鉴——内容浅显得过分，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但聊胜于无。

壁炉里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wSiU1sjA

魔女坐在旁边另一张矮凳上，专心地用骨针缝补一件旧袄的破口。

屋里很安静，只有针线穿过厚布的轻微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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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那边……魔界，”魔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依旧低着头，手里的针线活没停，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在询问森林里哪种浆果更好吃。

“感觉是什么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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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从图鉴上抬起头，紫眸看向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个倒不是什么敏感秘密，她这像是单纯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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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里很不同。”

他放下图鉴，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忆着“天险”另一边的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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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没有这么多……雪。更暗，更热。”

“很少有能像这片森林一样的……鲜活，富有生命力。”

“更多的是裸露的岩石，坚硬尖锐的草木。”

“地底的魔力也没有你们这那么充沛，要更......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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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

“更适合强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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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抬起头，眨眨眼。

“听起来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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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同。”

艾登的语气恢复了他惯有的平静陈述。

“魔族的先祖为适应那里，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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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字眼，目光重新落回火焰。

“……比如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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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

魔女停下手中的针线，好奇地追问。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1hsu3rSi

“什么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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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匮乏。”

艾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讲述客观事实，而非自身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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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你们人族人丰富的感情，我们很难……也很难表达出完整的喜怒哀乐。”

他停顿了片刻，紫罗兰色的眼眸映着火光明灭，像两块沉静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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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太过恶劣，先祖们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过于强烈的情绪吞噬或干扰判断，本能地……舍弃了那些被视为没有实用价值的功能”

“血脉里流淌着更多的是冷静、目标，以及对危机和力量的直接回应。

“喜悦、悲伤、还有那些缠绵的‘温柔’……对很多同族而言，它们的存在很稀薄，更像一种干扰……”

男孩说的很慢，带着一种探究般的陈述，似乎他自己也在试图理解这规则背后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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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托住下巴，琥珀色的眼眸睁得溜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诶——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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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头微蹙，像个努力理解难题的孩子。

“无法完整体验到开心、难过、喜欢……那些让人心里暖洋洋或者被揪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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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着头，声音里充满一种真切的惋惜。

“不会觉得……可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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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转头看着她脸上那份无比鲜明又直白的情绪——惊讶、困惑、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替他觉得“错过好东西”的遗憾。

他不理解这种惋惜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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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是本能，力量是保障。

喜怒哀乐？

它们更像是阳光下的彩色泡沫，绚丽又易碎，对挣扎在那片土地中的魔族而言，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必要价值？

没有它们，少了很多麻烦。

毕竟她提到的那些感受，他在魔界看到更多的是它们所带来的冲动、判断失误乃至致命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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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本身是魔女出于好奇才问的，而他的回答也不过是基于族类常识的解释。

他并非要寻求认同或安慰。

看着魔女脸上那份纯粹的困惑，艾登沉默着，没有评价，也不打算试图深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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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壁炉里那些稳定燃烧，没有任何多余“感情”，只会散发恒定温度的炭火，淡淡地结束了话题。

“或许吧。”

声音很轻，几乎被木柴的噼啪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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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似乎短暂地停息了，午后的那几缕微弱阳光消失不见，木屋内重新被炉火跳动的光影所统治。

魔女的困惑像一层轻雾在空气里短暂弥漫，然后缓缓沉淀下去，只剩下火焰的轻响和她手中骨针穿过粗布的细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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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阂依旧存在，那条由血脉和环境划下的巨大鸿沟并未消失。

但一种奇特的温度，正悄然在这无声的壁炉旁、在这片属于两人的孤岛世界里，缓慢地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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