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門,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臨洛城那地獄般的景象終於被拋在身後,但空氣中殘留的腥臭,仍舊提醒著我剛才經歷的一切。
「小姐,」李護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穩穩地駕馭著馬匹,「城外西北方有個渡口,我們去那裡碰碰運氣,看是否有船隻可用。」
我的心頭一震。在這茫茫亂世,他心中竟早已有了方向,甚至連離開的路線都規劃得如此周詳。李護衛的沉著與遠見,讓我在恐懼之中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可轉念一想,自己除了給他添麻煩,什麼也做不了,不禁又感到一陣無能為力。我身上還披著他給的外衣,臉上蒙著他給的布,連腳下的路,都全靠他指引。
「李護衛……」我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感激,「多謝李護衛費心。婉兒……一切都聽李護衛的安排。」
李墨沒有多說,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他始終是這樣,話不多,卻總能給人最踏實的安心。我閉上眼,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度,只願這匹馬能載著我們,去往一個沒有戰火,沒有死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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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行約莫半個時辰,遠方水光隱約,渡口的輪廓漸漸清晰。臨近河岸,果真看到一個簡陋的渡口,十幾個難民或坐或站,聚在一處,面帶焦慮地爭執著什麼。他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衣衫襤褸,神情疲憊。
李護衛勒住馬,將馬匹栓在岸邊一棵枯樹上,示意我在原地等候,隨後便徑直步行過去。他將馬繩塞進我冰冷的手心,低聲說了句「在此等我」,便轉身朝渡口那群人走去。
只是短短的幾十步距離,我卻覺得他像是走向了另一個世界。那是我第一次,在逃出臨洛城後,離開他身邊超過一臂的距離。四面八方的風,彷彿都變成了無數雙冰冷的手,肆無忌憚地觸碰著我,讓我止不住地發抖。
我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我,帶著我一個女子,只會讓他束手束腳。理智上我明白,可心底那份被拋下的恐懼,卻像藤蔓一樣死死纏繞著我的喉嚨,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只能死死地攥著馬繩,將臉埋在馬鬃裡,彷彿這樣,就能從這匹同樣屬於他的戰馬身上,汲取到一絲殘存的、屬於他的氣息與溫度。
李護衛走到人群前,他身上還穿著帶血的盔甲,儘管已經過簡單擦拭,但在普通百姓眼中,這身裝扮無疑是威脅。他雙手抱拳,語氣沉穩而有禮:「各位鄉親,在下有要事需往西而去,懇請諸位行個方便。」說著,他從懷中取出幾塊碎銀,略表心意地遞了過去。
他溫和的態度似乎打消了一些人的戒備。人群中,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男子見李護衛好說話,便仗著人多勢眾,挺身而出,嗓門洪亮地喊道:「你以為只有你要用船?這裡十幾口子人,就兩艘小船根本不夠!我們可都是先來的,你哪兒來哪兒涼快去!」中年人一邊說著,還不屑地瞥了李護衛一眼。
李護衛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是緩緩將腰間的佩刀抽出半截。刀身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光,刀刃的鋒芒昭示著持有者的殺伐果斷。那中年男子見狀,臉上的囂張瞬間凝固,他瞳孔驟縮,嚇得身子一顫,立即閉上嘴,再不敢吭聲。原本喧鬧的渡口,霎時鴉雀無聲,所有難民都噤若寒蟬。
李護衛收回佩刀,空氣中的寒意卻久久不散。他轉身,朝著我所在的方向輕喚:「小姐,過來。」
我點點頭,儘管雙腿仍有些發軟,但還是努力穩住身形,朝他走去。難民們見狀,紛紛讓出一條路,看向我和李護衛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懼怕。
就在我們準備登船時,一個婦人突然帶著兩個瘦小的孩子衝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軍爺!軍爺行行好,求您帶我們母子三人一塊兒走吧!我們……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婦人滿臉淚痕,兩個孩子則緊緊抓著她的衣角,怯生生地望著李護衛,眼中滿是恐懼與乞求。
我的心頭一軟,看著那兩個孩子,彷彿看到了曾經無助的自己。她們的哀求像針一般刺痛了我的心。我忍不住拉了拉李護衛的衣袖,低聲央求道:「李護衛……她們母子三人,實在可憐,不如就……就帶上她們吧。」
李護衛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隨後,他面向那婦人,臉上瞬間覆上一層冷峻,語氣森然:「要上船,可以。但若敢有絲毫拖累,或是生出半點事端,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們丟入水中,餵魚!」
那婦人嚇得連連磕頭,忙不迭地應道:「是是是!軍爺說的是,我們絕不敢給軍爺添麻煩!只求活命,只求活命啊!」兩個孩子也跟著點頭如搗蒜,淚眼婆娑地重複著:「我們聽話……我們聽話……」
李護衛見狀,才收斂了臉上的凶相。他示意婦人帶著孩子上船。就這樣,我們五人,兩艘小船,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緩緩駛離了渡口,向著西邊那未知而充滿希望的遠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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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水面行駛了一上午,河道漸漸開闊,兩岸開始出現零星的村莊,只是大多都已成斷壁殘垣。空氣中依然帶著淡淡的腐臭,提醒著我們戰火的痕跡。正午時分,天空中偶爾盤旋著幾隻烏鴉,發出沙啞的叫聲,讓這份靜謐顯得格外不安。
「李護衛,前面……」我正想開口詢問,卻見李護衛的神情忽然變得警惕。他猛地壓低身體,示意我們也都伏下。
「有船,小心。」他的聲音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遠處河道的一個轉彎處,兩艘體型較小的船隻緩緩駛出。它們船身低矮,塗著暗色,上面站著數個身形彪悍的男子,個個手持刀槍,面目猙獰。他們腰間繫著顏色鮮豔的布條,在風中獵獵作響。水匪!這個詞瞬間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想往李護衛身後縮去。兩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婦人趕緊摀住他們的嘴,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別哭!閉嘴!」李護衛低聲呵斥,語氣雖凶,卻帶著一絲焦急。他抽出身後的佩刀,刀身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水匪的船隻速度很快,轉眼便已逼近。其中一艘船上,一個頭目模樣的漢子發出粗獷的笑聲:「哈哈哈,想不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小魚自己送上門來!」
李護衛臉色凝重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這裡河道不寬不窄,沒有可以躲避的淺灘,也沒有可供登岸的密林。他深知自己不擅水性,這些流民、散兵組成的水匪,雖然水上功夫不見得精湛,但在晃動的小船上與他們纏鬥,無異於自尋死路。此刻,唯有出奇制勝,方有一線生機。
「坐穩了!」李護衛猛地大喝一聲,他沒有選擇迴避,反而猛地一劃槳,讓我們的船頭直衝向最近的水匪船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水匪們也愣了一下。
「要撞上了!」我驚呼出聲。
就在兩船即將相撞的瞬間,李護衛猛地將船槳插入水中,借力一撐,我們的船身在水上劃過一道急促的弧線,堪堪避開了水匪船隻的正面衝撞,卻以船舷狠狠地擦過了對方的船頭。
「媽咧什麼狗東西!」水匪頭目咒罵一聲,其中一人反應極快,揮刀朝我們的船身砍來,試圖勾住。
李護衛藉著兩船擦身而過、短暫並行的機會,如猛虎般躍起,他沒有直接跳上水匪的船,而是以一個半蹲的姿勢,將手中的佩刀,帶著千鈞之力,精準地朝水匪船上那隻伸出的槳柄狠狠劈去!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隻粗壯的船槳應聲而斷!水匪的船身頓時失去平衡,在水面上猛地打了一個轉,幾名水匪重心不穩,險些跌入水中,口中罵罵咧咧。
「他媽的!敢壞爺的槳!」水匪頭目暴怒,另一艘水匪船已趁機加速追了上來。
李護衛沒有戀戰,他迅速回到船槳位置,將短了半截的槳柄猛地插入水中,拼盡全力向後一劃。我們的船隻如同離弦之箭般,乘著這混亂的空檔,奮力向前衝去。身後傳來水匪們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以及他們再次劃槳追趕的聲音。
我緊緊抓著船舷,回頭望去。那艘被毀了槳的水匪船在原地打轉,而另一艘則窮追不捨。李護衛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但他的目光依然堅定,手中的槳柄雖然短了一截,卻被他舞得虎虎生風,帶動船隻飛速前進。
身後的水匪船隻窮追不捨,槳聲急促,夾雜著粗野的叫罵。李護衛咬緊牙關,手中的槳柄幾乎要被他握斷,額頭青筋暴起,汗水順著臉頰流淌。我知道他已拼盡全力,只恨自己無法替他分擔。
就在這緊張的追逐中,我眼尖地發現一個水匪突然從領頭的船上躍入水中!他水性極好,身形如魚,快速地朝我們的小船游來,手中竟還握著一把短刀。他顯然是想從水下接近,鑿穿我們的船底!
「李護衛!水下有人!」我驚恐地大喊。
李護衛聞言,來不及回頭,只是猛地向船舷邊靠去。他一個側身,將佩刀插入水中。那水匪顯然沒料到李護衛如此警覺,在水下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見水面濺起一抹血花,那水匪的身子猛地一僵,隨後便無力地沉入了河中。
然而,我們的船身也猛地一震!雖然李護衛反應迅速,但那水匪在最後一刻,手中的短刀還是狠狠地在船舷下劃過。一股冰冷的河水立刻從船底的裂縫中湧入,瞬間打濕了我的腳。
「船……船漏了!」我發出驚呼,恐懼再次攫住了我。
李護衛臉色鐵青,他看了一眼迅速湧入的河水,當機立斷:「快!小姐,妳和夫人用手和鞋子舀水!把船頭調向岸邊!」
他不再顧及另一艘水匪船,只拼命地將短槳插入水中,用盡吃奶的力氣朝著最近的河岸划去。船隻在急速下沉,河水不斷湧入,很快就淹沒了我們的腳踝。
那婦人反應也快,她迅速脫下外衣,一邊用力堵住船底的破洞,一邊焦急地催促兩個孩子:「快!舀水!都動起來!」
我和婦人、兩個孩子,顧不得形象,手忙腳亂地用鞋子和手掌拼命舀水,將湧入船艙的水潑出去。冰冷的河水打濕了我們的臉龐和衣衫,但誰也顧不上這些。耳邊是「嘩嘩」的水聲,是李護衛粗重的喘息聲,以及身後水匪們愈發囂張的叫罵聲。
船身緩緩傾斜,速度也慢了下來。眼看著我們離岸邊越來越近,而水匪們也越來越近。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船底的泥沙傳來了輕微的摩擦感——我們終於觸底了!
「下船!」李護衛大喝一聲,他第一個跳入齊膝深的河水中,隨後將船上的我和婦人、孩子一一拉上岸。我們跌跌撞撞地爬上岸邊的泥地,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但總算逃出了水匪的魔爪。
望著河面上那艘已經幾乎被河水淹沒,緩緩沉入水中的小船,以及遠處不敢再追近岸邊的水匪們,我們五人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水路顯然不再安全,接下來的路,只能轉走陸路了。
濕漉漉的衣物緊貼著皮膚,晚風一吹,徹骨的寒意便滲入骨髓。我們五人從河岸邊的泥濘地裡爬起來,如同剛從水裡撈出的落湯雞。李護衛沒有耽擱,迅速牽著我們鑽入附近一片較為茂密的樹林。
江水冰冷刺骨,劫後餘生我們癱坐在岸邊的泥濘上,渾身濕透,不住地顫抖。夜風一吹,更是寒意徹骨。那對母子中的小女孩冷得嘴唇發紫,依偎在母親懷中,發出微弱的嗚咽。
李護衛沒有休息,他擰乾上衣的水,便立刻轉身走入漆黑的林中。不多時,他抱著一捆枯枝回來。我不知他是如何挑選的,只覺得那些樹枝看起來與別的並無不同。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用油布緊緊包裹的火摺子——那是他在臨洛城密室中找到的物件。
我不懂那物事的用法,只見他拔開一端的蓋子,對著湊近的枯葉吹了幾口氣,那潮濕的林間,竟真的被他點起了一簇橘紅色的火苗。
篝火是此刻唯一的暖源,驅散了些許寒意,也照亮了眾人蒼白的臉。
李護衛從唯一倖免於難的行囊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那袋用油布緊緊包裹的麵粉。他沉默地走到江邊,用破舊的頭盔舀了水,將麵粉和成一個粗糙的麵糰。他又尋來一塊看似尋常的石板,架在火上。我心中還在擔心那石頭會不會被烤裂開來,他卻已胸有成竹地將麵糰一個個分成小塊,壓成餅狀,再放到石板上。
麵糰在石板上發出「滋滋」的輕響,一股樸素的麥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那對孩子眼巴巴地望著,連哭泣都忘了。
可我,卻在那跳動的火光中,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那火光,像極了那夜酒樓裡,將一切都染成猩紅的地獄之火。而那麵餅被炙烤時發出的「滋滋」聲,更像一根燒紅的鐵針,狠狠刺入我的耳中——我想起了蓮兒,想起了她被架在火上時,皮肉下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中,也是發出這樣令人作嘔的聲響。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猛地用手捂住嘴,才沒有當場吐出來。那股樸實的麥香,此刻在我鼻尖,竟也混雜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燒焦皮肉的甜腥氣。我不敢再看那塊石板,只能將臉轉向黑暗的林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試圖將那份足以將人逼瘋的記憶,重新壓回心底。
餅烤好了,焦黃而堅硬,一共九塊。
李護衛沒有猶豫,將三塊遞給了我,自己留下三塊。剩下的三塊,則分給了那對母子三人,一人一塊。
那母親接過乾餅,眼中滿是感激的淚水,不住地向李護衛道謝。我接過那溫熱的乾餅,餅身粗糙,甚至還帶著些許炭灰,卻是我此生嚐過最安心的滋味。我小口地咬著,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眼前這個男人。心中那份因舟沉而起的巨大恐懼,竟被這樸實的麥香,一點點地撫平了。
待到身體稍稍回暖,衣物也烤得半乾時,天色已徹底黑了下來。
「走吧。」李護衛熄滅了火堆,語氣低沉。
我點點頭,雖然對黑暗本能地感到恐懼,但比起白天路上無處不在的殺戮與絕望,夜晚的掩護似乎給予了我們更大的生存機會。
李護衛走在最前面。夜色濃得化不開,我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好幾次險些被樹根絆倒,只能死死地盯著他模糊的背影輪廓,將那當作我在這片黑暗中唯一的燈火。他走得不快,卻很穩,彷彿這吞噬一切的黑暗在他眼中並不存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一步踏錯,便會被這無邊的夜色徹底吞沒。
林子裡靜得可怕,靜得讓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遭任何一絲聲響,都被這份死寂放大了無數倍,然後在我心中化作最恐怖的記憶。
風吹過樹葉,那「沙沙」的聲音,在我聽來,卻像是無數羯人的皮靴正踩著枯葉,從四面八方悄悄圍攏;遠處一根枯枝被什麼東西踩斷的「啪」的一聲脆響,會讓我瞬間想起那夜酒樓裡骨頭被鈍器砸斷時,那令人牙酸的聲音。每一次,我都必須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才不至於驚叫出聲。
李護衛時不時會停下腳步,他一停,我整顆心也跟著懸到了嗓子眼。他會像一頭真正的孤狼,側耳傾聽著什麼,然後沉默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他在躲避什麼,或許是野獸,或許是比野獸更可怕的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將所有的信任與恐懼,都寄託在他身上。當他再次邁步時,我便拖著早已發軟的雙腿,寸步不離地跟上,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明天。
夜色如墨,我們在李護衛的帶領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崎嶇的林間穿梭。平常都是華轎代步的我,雙腿早已酸痛麻木,每抬一步都需要極大的意志力。然而,最讓我心疼的,是身邊的兩個孩子。他們年幼體弱,卻也咬緊牙關,只是默默地流著淚,從未哭鬧出聲,那小小的身軀在黑暗中倔強地跟隨。
我心裡清楚,這一路上最辛苦的,莫過於李護衛。他剛在河上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又使盡全力划船脫險,而後又馬不停蹄地帶我們夜行。他的肩膀始終挺直,步伐堅定,但透過那身形,我能感受到他身上巨大的壓力和疲憊。他不僅要應對周遭無處不在的危險,更要時刻保持警惕,為我們這些毫無自保能力的弱小生命開闢生路。身體上的勞累,加上心理上的重壓,足以將任何一個凡人擊垮,但他卻依然是我們最堅實的依靠。
終於,當東方天空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預示著新的一天即將來臨之際,李護衛在一處亂石堆中停了下來。他撥開層層藤蔓,露出一個隱蔽的山洞。
「都進來,暫避一時。」他沙啞地說道,聲音中透著深深的疲憊。
我們如釋重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鑽入山洞。雖然洞內陰暗潮濕,但總算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機。李護衛走到洞口,背對著我們,目光警惕地望向洞外,用自己的身軀為我們築起最後一道屏障。
李護衛將我們藏身於亂石堆中的山洞後,沒有片刻歇息。他走到洞內深處,憑藉著多年的野外經驗,很快便尋到一些相對乾燥的枯枝。他小心翼翼地引燃了火摺子,一簇微弱的火苗便在黑暗中跳動起來,帶來一絲溫暖與光亮。
「可以休息到黃昏再走。」他沙啞著嗓子說道,聲音中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卻又強撐著冷靜。
我心中一沉。原本循水路再有一天便能抵達安全地帶,如今轉為陸路,變數陡增。「那……我們要走多久才能脫險?」我忍不住問道。
李護衛將燃著的枯枝添入火堆,火光映照著他堅毅的側臉。「陸路難行,況且只能夜間趕路……」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約莫,還要兩天半到三天。」
兩天半到三天……我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被我們小心翼翼地藏在懷裡的餅。李護衛和我各三塊,而那婦人與兩個孩子,合起來也只有三塊。原本就不多的糧食,此刻更是顯得捉襟見肘,幾乎是杯水車薪。在這漫長而充滿未知的旅途中,這點糧食如何支撐我們熬過難關?想到這裡,我的心口便是一陣緊縮,焦慮如影隨形地攀附而上。
顧不了那麼多了,在這亂世中,能有片刻的安寧已是奢求。眾人尋了山洞裡相對平坦乾燥的地方,裹緊身上的衣服,不一會兒便紛紛沉入夢鄉。疲憊像潮水般將我們淹沒,將所有的恐懼與飢餓暫時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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