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光 - 我們終於開口問了對方一句話

夜晚八點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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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前的街道比平常靜，只有蟬聲像還沒認清季節似的斷斷續續鳴著。

便利商店的冷氣味還飄在家瑜的衣角，但她的腳步卻在熟悉的轉角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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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叫湛霖的女孩，又坐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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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著頭，抱著膝蓋，穿著運動服，鞋子鬆鬆地掛在腳踝。

街燈灑在她身上，勾出一圈圈孤單的光暈。

風掠過她額前的劉海，露出仍舊淡淡結痂的膝蓋——那天貼過OK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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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走上前，在幾步外停下腳步，聲音軟軟的：

「妳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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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抬起頭，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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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那個遞過OK蹦的名叫家瑜的大人不是經過、不是碰巧，而是刻意停下腳步的樣子。

她想說：「只是出來吹風。」，想說：「沒什麼。」，但那些話到嘴邊都變得太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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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耍酷似地聳了聳肩，像是回答，又像在掩飾：「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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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看了她幾秒，沒有追問，只是慢慢坐下，像是也不打算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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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靜了一會兒，像是彼此都在等對方先說什麼。

終於還是家瑜輕聲開口，沒看她，只是看著遠方的天邊一小抹橘光：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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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轉過頭，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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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人生病，要照顧……白天要上班，單位又不太好，剛到職沒多久就被……」

她語氣輕輕地笑了一下：「唔，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只是偶爾會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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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階梯邊緣的水泥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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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也沒什麼，就是都不太講話。他們對我有期待，什麼事都說：『妳做得到。』、『妳應該可以吧？』……」

她說到這，停了一下，「但我有時候……只是想聽人說：『辛苦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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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看著她，眼神很輕，沒有一絲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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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以說嗎？」

她小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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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眨了眨眼，看著她，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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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點點頭，溫柔卻很認真地說了一句：

「湛霖，今天妳真的很辛苦了。能這樣撐過來，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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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像被什麼打了一下，眼眶莫名酸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會這麼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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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開臉，小聲嘟囔：「……妳也啊。妳也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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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轉過頭，眼睛彎起來，笑了：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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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並肩坐著，什麼都沒做，只是一起坐在這條路邊，像兩隻剛學會互相靠近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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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她們沒有交換聯絡方式，也沒有說：「改天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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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從那天起，湛霖開始會看向下班路口的方向，等那個提著便當的大人走過來；

而家瑜，也開始在加班完後提早五分鐘離開，因為她知道，那個女孩今天應該也一樣，不想太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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