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恨 - 第三章玉玦

客棧裡，還是同往常般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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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的滅門案震驚江湖，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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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說清文城蘅元蘅城主為人良善，受民愛戴，卻也捲入了這江湖紛爭，且蘅元從前拜太璇宗，是現任宗主的弟子，其實力自是不能小覷，可卻輕易地在一日間被滅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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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兇手，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魔教左使赫連曇，據說蘅元當時年少輕狂，擇善固執，與赫連曇同為第一大宗太璇宗門下，為人也繼承了太璇宗門那些老傢伙的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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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赫連曇為蘅元的師叔，據說有一事被蘅元撞破，當著宗門長老的面前，指責赫連曇，之後她便叛離宗門，倒戈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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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事，至今仍是個謎團，畢竟對質時除太璇宗的長老以外也無他人，既他們不肯說出，其他人又能從何得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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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赫連曇那事也是眾說紛紜，畢竟赫連曇同蘅元，也是當時頗有名望占星術師，也兼善箭術，又足智多謀，自然惹了很多人的關注，有人道赫連曇本就欲投身魔教，而長老們念舊情，婦人之仁，竟縱虎歸山；也有人道赫連曇有磨鏡之好，遭蘅元撞破，乃憤而叛宗，除此之外，殘害同門手足、謀劃奪宗主之位，各種臆測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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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事也早已二十幾年，至今也沒個頭緒，如今突然的一個滅門案，倒是讓此事又重新回到檯面上，成了許多江湖人事的茶餘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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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裡，許多人自然是談的津津有味，也有人冷眼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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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兄，我早說了罷，這蘅家滅門是遲早的事，從赫連曇當上魔教左使，我就知她遲早會來尋仇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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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曇，這個名字蘅瓔也聽過，可也只是聽她父親說過一兩次，是她年幼時，什麼也不知時，纏著她父親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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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憐蘅元的女兒蘅瓔，才十四十五歲罷，就落的家破人亡，可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據說那日她出門，逃過了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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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提到這個，我怎麼記得，十七年前，蘅夫人還懷過一胎，那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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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聽說嗎？蘅城主好幾年前，大概是蘅瓔出生的後幾月罷，就說那孩子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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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會流傳那女孩子是天煞孤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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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對話，落到一人耳裡，她從頭到尾側眼旁聽，因沒錢，不似他人桌上大魚大肉，除了清茶，便只剩兩三飯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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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聽來聽去，也不過是些江湖傳言，不久便離開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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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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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大概就真如同他們所說，她真是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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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爹娘，死了親姊，連僕人婢女也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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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也是近乎身無分文，不知還能撐多久，即使省著花，最多也不過十天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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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四海，何處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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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換個人來，想必是投靠一個宗門，其父蘅元本就曾是太璇宗弟子，而他也沒少教蘅瓔武學、符咒術法，何況天賦奇佳，想拜入太璇宗’想來自然是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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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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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孤星，她自己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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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好不容易，有了朋友，有了新的家人，卻又被自己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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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既不能投靠宗門，也不能隨便當個客棧的伙計，好像天下之大，供養千萬人，卻獨獨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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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浪跡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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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烏雲密佈，春末細雨紛紛，路上人群慢慢散去，街道上，只剩下蘅瓔一人徐徐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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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哪？她又怎麼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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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雨，倒也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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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遠處傳來又重又急促的腳步聲朝著她奔來，隨即是一個女子的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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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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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正義凜然，清脆悅耳，明明聽著只是個花樣年華女子，卻內力沉穩，少了些年輕女子的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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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回眸一望，一個男子掏出匕首，正筆直的朝著她衝來，尾隨著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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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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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毋須女子提醒，蘅瓔雖心神混亂，也已經隨意掏出符紙，用餘光瞄了下，符紙被雨水濺到一小角，不過無傷大雅，至於符咒的種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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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不禁感嘆自己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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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最擅長的，可不知能不能用，至少她沒見過有人在大雨中施放，況且今她真氣繼三日前，尚未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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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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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蘅瓔道出咒詞，一團火焰包覆符紙，在雨中雖見其氣焰縮小，可仍有足足半尺餘寬，男子驚見，連忙側身閃避，可由於閃得太急，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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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狀，落在男子面前，右手舉劍，指著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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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什麼也沒偷呀！少俠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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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到臨頭還想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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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在一旁冷眼看著，竟是瞧見男子胸口處，受雨浸濕，可依然閃著翠光，依稀是蘅元給她的半枚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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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元也沒說這半枚是做什麼用處，只叫她好生保管，不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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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滅門後，除了屍體，也沒什麼東西留在那，她亦力竭倒地，不知為何被送去客棧，那玉玦那時早就不在了，只道是被劫走了，沒想到拿回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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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蘅瓔卻沒有意識到，她也才離宅不過一個時辰，怎會有盜消息如此靈通，甚至在兇手還未離去時就進宅盜走，卻武力粗淺，被一個年輕女子玩弄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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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直接伸手，將那半枚玉玦從男子胸口掏出，拿到眼前好生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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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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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面色清冷，瞪著男子說著，男子見了贓物被搜出，面色露出驚恐，可仍是嘴硬，打死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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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我家傳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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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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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女子揚起眉毛，仔細打量這少女，眉目清秀，長髮秀麗，不過十七歲樣子，卻也能用簡單的馭火術，威力不小，在雨中能打出那聲勢，想來是名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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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她說那半枚玉玦是她的，女子一路上也聽過不少傳聞，幾乎可以篤定，她便是蘅城主的二女蘅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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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還偷了什麼？自己交出來，莫要讓我自己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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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只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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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我自己翻，小心我卸你一條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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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女子三番兩次的威逼，男子才吐出一身贓物，不過倒沒想像的多，只幾個玉佩、玉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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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再讓我撞見你，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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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收劍，男子急忙跑開之後，女子才轉向蘅瓔，她這才見到女子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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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面色溫婉，膚如凝脂，眉眼間透出溫柔，長髮雖被浸濕，可不失優雅，而氣質卻是少了年輕女子的鋒利，顯得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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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雙桃花眼更是好看，好似蘊藏著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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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從腰間掏出竹骨紙傘，遮蔽風雨，傘面無華樸素，與女子很是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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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些罷？不然會淋到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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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不差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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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看了看蘅瓔，一身幾乎都是雨水，一張臉冰冷，料是滅門一事對她打擊太大，決定主動靠近，將傘作為兩人的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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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淋一點也好呀？淋雨很容易著涼的。我是太璇宗紫霄山弟子岑珞，叫我岑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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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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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多指教，蘅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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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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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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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珞捧著那些男子偷出來的玉佩，似乎要遞給蘅瓔，可又怕說出來會讓她憶起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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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斜著一望，也知道她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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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須顧慮我的感受，有事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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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妳要拿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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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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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不多言，接過玉珮就收入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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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蘅瓔清冷的樣子，明明正值青春，卻經歷這等變故，她在宗們也有師弟師妹，見蘅瓔這副模樣，不自禁的想到他們，所以岑珞還是忍不住關心蘅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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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太璇宗與寒曜宮乃正道第一流宗門，乃近千年的宗門，太璇宗弟子沒有一萬也有九千，廣布天下，又有幾十年前抵禦魔教的功績，自是所有正道弟子夢想著拜入的宗門；寒曜宮雖說弟子各個皆不俗，可收徒貴精，只幾百人，也是百年前才創建的門派，而且背後還有東海馮家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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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拜入我師父夙瑤仙子的門下？她與妳的父親也是故交，人很好的，溫柔又很有耐心，尤其擅長符咒，看妳方才的樣子，又無配劍，也是主修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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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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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曾想，眼前的少女蘅瓔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岑珞心想，她應該是已經有想去的地方，才婉拒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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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接下來要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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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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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蘅瓔沒有想去的地方，岑珞就覺有些困惑，明明無處可去，為何卻是不拜入他們太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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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見我師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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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蘅瓔沉默不語，而另一方面，岑珞燦爛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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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休怪我不客氣了，師父聽聞妳還活著，說綁也要把妳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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