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經靈異少女怪談 - 第四章　遠比失戀悲傷

　　「妳打算幹嘛？」

　　「你應該很清楚，為了避免我的秘密被洩漏出去，我需要一個自保手段制衡你。」她慢條斯理地將手機推到我面前，「如果你不幫忙，我會把這段錄音傳出去。接下來的時間，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利害關係了。」

　　「妳是惡魔嗎……」

　　真是毫無人性的選擇，一邊是靈異怪咖，一邊是猥瑣變態，兩邊都將度過悲慘的高中生活，雖然怎麼想都不可能選後者。

　　「也不是什麼困難的選擇。你的回答呢？」

　　「知道了，我幹就是了。」

　　「很好。」許瓊雪笑得滿意。「那麼最近幾天，我再找時間把事情交代給你。」

　　「等等，傳單不但花錢，效果也不明確。如果換個方法，在網路上宣傳如何？」

　　「怎麼個宣傳法呢？在那種地方宣傳，反而很可疑吧？」

　　「妳既然了解這所學校的靈異故事，那就在幾個熱門的社交網站IG、Threads上辦帳號，把『麗誠高中』的故事寫成文章發上網。到時候多去追蹤學校的同學，至少能引起注意。」

　　許瓊雪凝思片刻，緩緩地說：「確實如此……」

　　「再設一個簡單的網站，站內可以介紹我們的來歷和助人動機，並附上聯絡方式。在發出去的文章的結尾處放入網址，讓有需要的人點進來。」

　　「這招可行……看不出來你這麼聰明。」許瓊雪點點頭，對我的策略感到驚訝。

　　好險，鬆了一口氣。差點就要發什麼智障傳單。

　　「嗯……不過還是需要備案。如果失敗了，還是得發傳單才行。」

　　我悲憤至極，問候人家祖母的八字箴言都快衝出嗓門了。

　　「算了。話說回來，那個關於妳的傳言是真的嗎？」

　　「傳言？」

　　面對我的問題，許瓊雪疑惑地偏著頭。

　　「就是那個⋯⋯開學第一個月的時候，有三位學生遭遇事故的那個。」

　　「原來如此，是指這些學生因為被我詛咒遭遇事故之類的傳聞？」

　　「如果覺得這話題很為難，就當我沒說過吧！」

　　「沒事。」許瓊雪視線下移，笑容像風吹過落灰的信箋，淡得幾乎透明。

「這學校發生太多我無法理解的事情。我曾想像過我憎惡的人得到報應，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

　　她露出不安的表情繼續說。

　　「至少我心裡是由衷地希望，這些事故和我沒有任何關聯。」

　　她沒有說「沒關係」，只是輕輕地說「希望無關」——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那不像在解釋，更像是在對什麼東西低聲祈求。

　　「好，既然都疏通好了，就先這樣吧。我差不多該回家準備功課了。」

　　許瓊雪收拾好書包，從講台上走下來。

　　「對哦，時間也不早了，我得趕緊買個晚飯回去才行。」

　　要是不快點帶飯回去，老妹和老媽待會兒又要抱怨了。

　　「忘了跟你說──」許瓊雪的腳落在門口時停了下來，側目瞪了我一眼。

　　「──如果妳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我也會把錄音公佈出去。」

　　「不用擔心啦，我沒那個勇氣。」

　　「再見。」

　　丟下這句話，她便拂袖而去。

　　空曠的教室裡，一時只剩下我一個人。望著頭頂刺眼的日光燈，我立刻明白一件事情──她租借的教室並沒有歸還給學校，我得替她還回去。

　　「啊！真的受夠了。」我深刻地感受到血壓正在飆升。

　　當時一定是瞎了眼，才會對她一見鍾情。

　　請實現我的夢想，哆啦Ａ夢。拜託給我一台時光機，我一定會回到兩個月前，狠狠給自己一巴掌，順便再補一腳。

✰　✰　✰

　　三天後的清晨，我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

　　匆匆盥洗更衣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近學校，準備迎接早自習。

　　顧名思義，早自習本該是專注學習的時間，可我只能呆呆地盯著課本，一個字也唸不進去。

　　自從那天在地下室邂逅許瓊雪，我的生活就失去了平靜。就拿前天來說，我為許瓊雪寫了篇靈異主題的宣傳文，從構思到定稿整整耗去十二小時，連覺都顧不上睡。

　　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好埋怨的，畢竟內容是幫助別人解決靈異問題。撇開自身對超現實主義的偏見，其實是出發點值得鼓勵，堂堂正正的事情。

　　問題在於，許瓊雪自稱是靈異受害者，卻偏偏要搞個解決靈異問題的宣傳活動，這不就是另類詐騙嗎？而幫忙宣傳的我，豈不是淪為從犯？

　　那個不近人情的許瓊雪還沒打算放過我，居然說在沒有反應就要把傳單給我，讓我轉發給其他同學。

　　要把那麼醜不啦嘰的傳單攤在同學面前，光是想想雞皮疙瘩就停不下來。

　　我只能暗自祈禱，希望能有個真正需要幫助的同學發現那篇宣傳文。要是許瓊雪找到同病相憐的可憐蟲，或許就能放過我了。

　　「兄弟你怎麼了？這幾天午飯都沒什麼吃，心情不好嗎？」阿文不知何時湊到我桌邊，輕拍著我的肩說。

　　「不愧是阿文，我心裡的悲傷還是被察覺了嗎？」

　　阿文對我裝可憐的表情不屑一顧。

　　「所以呢，你幹嘛每天擺出一副失戀的表情。」

　　「失戀？拜託，我怎麼可能失——」

　　等等，好像某種意義上算是。

　　阿文的直覺在有時候總是準得嚇人。

　　「不是失戀的話，你到底怎麼了？」阿文追問。

　　「失戀可能還不足以形容我的痛苦。想到這就來氣，前幾天我在地下室——」

　　我張了張嘴，腦中卻閃過許瓊雪的警告──不能洩露她的事。要不是這樣，我真想把滿肚子委屈全都傾倒給阿文。

　　「喂，李雨！」突然有人摸了我的後背，我回頭一看，是個不怎麼熟絡的同學。他指著門外，結結巴巴地說：「許、許瓊雪在外面，說要找你。」

　　我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許瓊雪的確站在門外，臉上擺出一貫的冷漠表情。她兩手環抱著一疊紙，明明沒有刻意做作，那份與生俱來的傲氣卻讓人不寒而慄。要說她是來討命的惡鬼，我都毫不懷疑。

　　這個架式，顯然此次來者不善。幸好才段考完沒多久，我們導師也剛好不在教室，大多數同學都把注意力放在滑手機和聊天上，得趁事情鬧大前平息下來。

　　「幹嘛，大老遠跑來我們教室門口⋯⋯」我快步走到門口，壓低聲音問。

　　許瓊雪輕拉我的袖子，把我帶到走廊上，看來是不想引人注目。

　　「我傳你LINE了，為什麼不已讀。」

　　她一開口，我的胃就緊張地抽搐起來。

　　當初為了方面連絡，我們確實互加了LINE。

　　有女神的LINE！普通如我居然解鎖了這種成就，高興都來不及了──沒有，我都數不清按下封鎖鍵的衝動出現過幾次了。

　　「這個阿……訊息可能沒有跳出來，剛好沒看到。」

　　騙人的。我全都看到了，只是不敢回覆。手機待機畫面上，那串危險的訊息歷歷在目：「你做好的文章我已經上傳了，等等早自習有事情要找你商量。」、「你在教室對吧？早自習應該可以用手機吧。」、「有看到要快點回，不然到時候找不到人會很困擾。」、「喂，你其實有看到吧(笑臉)」。

　　平凡無奇的文字從她嘴裡出來就像恐嚇訊息，這誰敢回？

　　許瓊雪用犀利的目光端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算了，我是來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

　　「又，又怎麼了。」

　　「有人私訊了我的EMAIL，說今天就要來找我諮詢。」

　　「認真？」

　　許瓊雪所說的EMAIL，是她專門為聯絡求助的同學而註冊的聯絡信箱。

　　「是的，從訊息看，應該是個女性。」

　　太神奇了，我原本以為，那篇匿名發在IG和Threads的靈異宣傳文，會像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訊，結果不到一天就有了回響。這意味著我離擺脫許瓊雪更近一步了。

　　「她說只能在下午五點半過來，可惜那時候我已經看不見了。」

　　我聽出了許瓊雪的弦外之音，得趕緊想辦法脫身。

　　「那真可惜，只能下次再約她了！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囉。」

　　我轉身正準備溜之大吉，還沒踏出一步，她柔弱無骨的手掌卻像鐵鉗一樣牢牢按住我的肩膀。

　　「所以，只能靠你幫我和她對談了。」

　　我就知道，淨是些爛攤子要我收拾。

　　「我已經做很多了。」我咬牙回身，直視著許瓊雪的雙眼。「是你要幫別人解決靈異問題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眉頭微皺，輕嘖一聲，隨後掏出手機放到我耳邊。

　　「好好好，我說──────」

　　熟悉的錄音檔一播出來，我對峙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

　　「算妳狠……」

　　「做，或不做？」

　　「可以，但這是最後一次，別再這樣威脅我了。」

　　許瓊雪垂下眼簾，像是有些愧疚，迴避了我的視線。

　　「抱歉，我明白，我也不想這麼做。但這次真的需要你幫忙。」

　　「好吧⋯⋯」我只能無奈地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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