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之下，唯我為尊 - 第十五章《裂雪玄槍》

北洲·昊霜王朝，疆域萬里，王都設於中原冰脈腹地，西連雪魂山，東接瀚海原，北界極寒之地，與墨炎國境遙遙相對。

在這片終年霜雪不斷的國土上，有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封古山——靈脈斷峰。

那裡，便是青玄宗所在。

此宗歷史遠早於昊霜王朝建立，乃古代修真遺脈之一，雖處王朝邊境，卻不隸王廷、不納兵稅、不從律制，為昊霜歷代帝王所默認的禁忌之地。

朝野皆尊其為：「北境不動之宗」。

—

而如今，北境風雪再起。

在王朝最北邊陲，天雪原上，銀光閃爍，一場冰雪中的軍陣演練正在肅殺展開。

近日，北方極寒荒原勢力『墨炎國』於邊境頻繁挑釁，王朝諸軍已進入戰備狀態。

積雪數尺，風如刃鳴。

數十名銀甲親軍列成破陣之型，踏雪無聲，寒槍齊齊抬起。

雪地之上，足痕整齊如制。

—

領軍者，為一名銀鎧女子，身形修長，鎧光冷凝，手執血紋長槍，踏雪而行，步伐如鷹掠雲，身影殺氣如箭。

她，便是白蘇蘇。

王朝軍政冊封史上最年輕的女將軍，霜騎親軍之主，封號——裂雪玄槍。

—

她出身將門白家，北境世代為將，自幼練槍習陣，十三歲隨軍破陣，十五歲掌旗率軍，十八歲封將。

世人皆讚她槍法無雙，軍陣之中如裂雪驚雷，一槍破敵五行，號令親軍三千無一違令。

—

她的容貌，早成王朝貴族間的神話——

眉若遠山雪斷，眼似霜星凝寒，唇薄如刃，氣息無塵。

她冷，仿若自萬丈冰層中誕生。

從軍至今，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笑容。

不是因為傲慢，而是她的槍，從不為虛禮起舞。

—

她語聲剛落，長槍已然出手，槍影如雷霆破空。

「破陣三式，第一槍——裂冰！」

一道厚逾丈的冰岩於瞬間自中斷裂，裂紋如蜘蛛網般蔓延百尺。

親軍們齊聲吼喝，陣型再動，前刺、扭步、轉槍，一式不差，破雪如雷。

—

她未開靈識，卻有如將域般的壓迫感。

年僅十八，修為已達築基境大圓滿，並踏入槍意二階——「槍勢」之境。

氣貫三丈，槍壓裂雪，每一記槍影不僅破形破陣，更具破心之威。

軍中多名年長修士皆知，她若今日突破凝丹，將成王朝百年來最年輕的凝丹境軍將，戰功未至，聲威已先震。

—

高台上，一名副將低聲咕噥：

「……她這套槍陣，怕是真能破敵大軍五列。」

身旁將卒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陣是陣，人是人。」

「她若真出手，不需陣，也夠了。」

—

風雪之中，白蘇蘇輕提長槍，一轉身，眼眸朝遠方雪原掠去。

那裡，有一絲不屬於這片雪域的氣息，正在逼近。

她沒有說話，卻微微皺了眉。

彷彿——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不會再這般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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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原上，風雪不息。

霜騎軍剛完成突陣訓練，營外一聲銅鑼驟響，一名內廷使臣踏雪而至，呈上封鎖金紋的黑漆令匣，神情恭謹至極。

—

白蘇蘇抬手接過，打開。

金牌燙手，一筆鐫刻「召」字流光內斂，四角封玉，印有內政府正印章紋——這是王朝最高等級的軍政調令。

第六道金牌。

—

她未言，微低頭，冷眼掃過副令文書。

內容條列軍調更替、中央重組、主將入朝議策——措辭再禮貌，也掩不住一種熟悉的氣息。

她眼神沉了幾分。

發令人，仍是那個名字：陸雲鋒。

—

昊霜王朝現任宰相，統御六部，執掌軍策、人事、內政三權，號稱「天下策首」。

自幼登基的年幼皇帝尚無根基，陸雲鋒趁勢把持朝政，不數年已權壓百官，令出如帝。

—

她的手指滑過那枚金牌，微不可察地用力握了握。

過去三年，五位北疆名將被迫回朝、三支邊軍解編重整，無一不是由他策動。

而近年墨炎國數次精準襲擾，皆趕在王朝軍線調動空檔而來。

—

她查過軍報延遲的流向，也查過兩次軍令與敵襲時差。她雖無證，但她知道——

有人在替敵國，騰出破口。

她不曾想過，回頭去請白家出面干涉。

並不是因為她自恃足夠，而是她明白——白家，早已被打壓得再無動彈之力。

—

三年前，白家被奪三脈兵線，兩位叔父被迫遞呈辭令，如今雖仍封侯，卻早已無權調兵。

她是白家軍脈最後的獨槍，卻也是被王朝刻意孤立的刀尖。

她若倒下，最多戰死疆場；但若白家插手，整個白家，將無人生還。

—

她一直都知道這一點——從未怪過任何人。

所以，她從未開口求援。

這一場仗，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只能靠她自己。

—

同時，昊霜王都。

皇城深處，內政府正殿，金燈映影，香煙繚繞。

—

玄色長袍的男人立於戰圖之前，指節壓住北境霜騎軍駐地與鴉冰谷交界處，目光漠然。

陸雲鋒。

—

他身形高瘦，鬢角微白，面容如刀鋒削刻，雙目細長如鷹，氣勢深沉，宛若城牆後伏的黑龍。

他雖僅為凝丹境巔峰，卻無人敢輕視。王朝百官，無不避其鋒芒，朝中內外皆以其意為準。

而在他身後，四道漆黑身影佇立於簾後，無聲無息——

影衛四絕。

四名元嬰境高手，皆由他親自延攬，行動不受軍部節制，只效忠於一人。

—

此刻，他一邊轉動手中的「急策令」，一邊淡聲開口：

「她拖太久了。」

「明日，第七道金牌發出。」

「不再是召，而是奪。」

—

殿後，一名身著墨炎軍紋之人立於陰影之中，垂首回應：

「我們的人已潛至鴉冰谷，隨時可動。」

—

陸雲鋒瞥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平靜：

「等我開口，邊線會斷。」

—

內臣匆匆進殿，低聲跪報：

「皇上今夜未召朝，閉門靜坐，未閱奏章。」

—

陸雲鋒似笑非笑，輕擺手：

「讓他靜著吧。」

簾影微動，殺機未起，局勢卻早已擺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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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道金牌，此時來得比預想更快。

當白蘇蘇剛走下訓陣高台時，遠處霜營結界便有異動，一道漆黑身影破雪而入，腳步無聲，銀甲親軍無一察覺。

那人立於旗陣之下，氣息如霧，令風雪瞬息寂靜。

—

他身披黑袍，腰懸金令，目光如鷹，聲音冰冷如刃：

「奉宰相府奪將令，白蘇蘇即日起離軍，三日內入朝聽策，軍權暫移，拒令者視同抗命。」

—

白蘇蘇接過金牌，一眼掃過印文，指尖微動，目光冰霜更甚。

「這次……他來真的了。」

她語氣不重，卻字字如鐵。

—

而就在這短短數息間，遠方雪嶺之上，三聲低沉獸角忽然響起。

鴉冰谷伏兵，已然動手。

—

白霧未散，雪坡兩翼，同時湧出數百黑甲軍影，腳步整齊、陣列密實，銀甲深銘「隱」字，正是宰相府暗部私軍——隱衛兵營。

三方包圍、四路封死，整座霜騎軍營，已然陷入無聲封鎖。

—

斥候來報，軍鼓未響，營帳外的副將韓震林率先一聲爆喝：

「敵襲！」

「營地被包！」

「列陣！三層盾列，霜騎一式！全軍備戰！」

—

銀甲槍陣迅速轉動，霜騎軍三層防線瞬成，盾牆堅立、兵卒寂然。

有人咬牙挺槍，有人默默綁緊戰袍，有人嘴唇微顫卻不退半步。

血未熱，心已燃。

—

副將嶽少淵與副將黃衍剛欲出營迎敵，卻已知局中有變。

嶽少淵低聲道：

「早有埋伏。」

—

黃衍咧嘴一笑：

「埋伏他娘個……主將能活一刻，我們就得替她多撐一刻！」

—

黑袍男子目光不變，緩緩拂袖，展開第二份金卷，語聲低冷：

「違王命者，視同叛軍，准予影衛代行王律軍律。」

「你若再拒——即刻誅殺。」

—

白蘇蘇冷笑一聲，唇角如刃。

「王命？」

「他什麼時候，也配替陛下發令？」

—

黑袍男子抬頭，目光如釘：

「我為影衛四絕之一，赫無宵。」

「奉宰相府授權，執法於此。」

—

白蘇蘇眸光微動，氣息驟斂。

他是元嬰境。

她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

赫無宵踏前一步，元嬰境氣息如山壓雪原，雪花停滯於半空，霜氣凝固於盾邊。

整個軍營，連空氣都像被凍結。

—

但霜騎軍未退。

列陣之後，無一人動搖。

有人沉聲扣緊護甲，有人抿唇擦拭手中槍鋒，營中戰旗無風自動。

—

白蘇蘇長槍舉起，槍身血紋寒光暴起，築基境巔峰修為、槍勢境界氣息如雷，與對方境界雖懸殊，卻無絲毫退意。

「我擋不住你，但我也沒打算活著跪下。」

—

嶽少淵踏前一步：

「主將，你走，我與老黃留下斷後。」

—

黃衍咧嘴一笑：

「說好了要讓王朝替我們立槍碑，槍碑可別寫錯名。」

—

白蘇蘇目光輕掃過兩人，點頭。

而此時，她心中也徹底明白——

影衛出手，意味著……她已不再被視為「將軍」，而是——目標。

她已不再屬於王朝軍列。

—

白蘇蘇左手緊握符囊，長槍緩緩斜指地面。

「二營側翼突圍，開南線出路。」

—

副將齊應聲：「得令！」

黃衍橫槍砸地：「霜鐵一連，原地不動，掩護主將！」

—

下一瞬，槍光與影影交纏、冰氣與殺氣交擊，一場真正的搏殺，從雪中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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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無宵與白蘇蘇短兵相交的一瞬，氣機交撞如雷霆震雪！

他掌力疾出，氣旋如冰龍穿胸，重重轟在白蘇蘇左肩！

「——！」

—

白蘇蘇悶哼一聲，胸口氣血翻湧，身形倒飛而出，橫越十丈，踏破霜陣，槍鋒震退三名伏兵，強行撕出一線雪路！

—

嶽少淵、黃衍、韓震林三人幾乎同時躍身而出，擋在赫無宵身前。

「主將，走——，快走——！」

—

赫無宵未語，眉心一動，身形一閃！

刀光如夢驟破——

—

嶽少淵喉間寒光一閃，血線飛起。

黃衍胸骨被氣刃震裂，眼神還掛著笑意。

韓震林眉頭一皺，似想上前護主，卻來不及開口，胸前已被一掌穿心，銀甲碎裂於地。

—

三人，無聲倒下。

霜血濺落銀甲之上，銀槍橫地，如三道決絕之牆，擋在主將曾經的背影之前。

—

赫無宵望著遠方破營突圍的方向，語氣冰冷：

「全部殺光。」

命令一出，伏兵陣線齊動，殺意如霜風捲地，將整座裂雪營封死！

—

白蘇蘇奔逃於雪原之中，氣機仍半斷未穩，但她卻忽然——心神劇震。

她感知到了。

「嶽少淵——氣息斷了。」

「片刻後，黃衍——也沒了。」

「然後是……韓震林。」

還有更多。

是霜騎軍的副旗、是五連的通訊兵、是她親自授槍的少年、是昨夜還替她烤雪魚的炊事長……

一個接一個，氣息從她靈感網中熄滅，如無數熄滅的營火。

—

她腳步未停，卻再也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她的臉，一直像冰。

但此刻，那冰面，終於碎了。

她喉頭一震，舌尖苦澀，一口濃血終於噴出，染紅霜雪。

—

這些人，她記得——

嶽少淵是她初上戰陣時唯一肯出聲的副將，嘴上總說她像塊沒開刃的寒鐵，卻一次次在她後頭補正步伐、補她破綻。

黃衍是她第一次拿下敵騎城時，一起躲在火堆後吃冷餅的戰友，後來他總說：

「將軍能戰，我們就敢死。」

韓震林是她最沉默的戰線協調官，從不多言，卻每場衝鋒都守在最先倒下的方向。

如今，三人，都倒下了。

—

她不能倒下。

—

她咬牙封脈，強行鎮住翻湧的氣血，腳步一刻不停地穿過雪原、冰河與密林。

她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只記得有三天三夜，未曾真正閉眼。

—

直到某個清晨，晨風捲雪而起，她終於踏不動了。

整個人倒在一片陌生山林的雪地中，銀甲破碎，槍身脫手，氣息如絲。

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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