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死不可的我們 - 第四章黑幕的觀眾

天台上的雨剛停，空氣裡還帶著濕氣和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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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靠在欄杆邊，手指沾著血、眼裡卻是霧。

破裂的手機靜靜躺在地上，螢幕閃爍，像死者眼裡還沒關上的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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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站在不遠處，手裡那根煙只剩最後一口。她看著他，語氣輕，像在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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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的表情……是看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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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沒回。他低頭看了手機一眼，又抬頭盯她，目光審問而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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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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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問你。」她挑眉，吐掉煙頭，像沒把他放在眼裡，「說好了你幫我處理屍體，不包括鬼鬼祟祟在天台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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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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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想說——我在確保你不是在出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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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冷笑一聲：「如果我要出賣你，早就拍照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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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手機為什麼爆炸了？」她反問，聲音很輕，卻像針插進肉裡，「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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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幾秒，像在衡量值不值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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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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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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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該存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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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一動，但沒追問，反而走近一步，靜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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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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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微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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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口袋拿出一支舊手機，劃開，螢幕上是一封舊簡訊，寄件人欄是空白的。訊息只有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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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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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瞳孔一震：「……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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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語書的手機，在她死後的第三天，收到這封簡訊。」

許念棠語氣淡漠，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我一開始以為是那群人惡搞，後來才發現，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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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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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倩沒這麼聰明，傳不出這種訊息。更不會用拉丁文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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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眉：「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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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crima.1218。」她看著他，語速極慢，「意思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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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捲上來，將她的髮絲撩亂，也把氣氛撕出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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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發現那個帳號的？」他開口問，聲音啞得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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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書死的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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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就開始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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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那天殺林倩只是為了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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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斜睨他一眼，煙灰色的瞳裡沒有一點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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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書在死前，不只留下了日記。她曾經……試圖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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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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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檔中，語書的聲音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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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真的撐不下去了……她們說如果我再不照做，那段影片就會寄到我爸那裡……可是我爸已經關起來了啊，他根本不知道我活著多狼狽……我是不是活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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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一停，傅承曜抬起頭，視線像刀，語氣卻平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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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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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一頓，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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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我原本也想問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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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查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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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叫甯中彥，五年前因為一樁貪汙案被抓，但……」她停頓一下，「我查過那起案子的卷宗，裡面有三頁是密件，蓋著政府高機密的紅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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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眉頭緊鎖：「正常貪汙案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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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所以我才說——語書的死，不是偶然。她只是被擺在檯面上『當作受害者』，方便某些人洗白自己，或者……用她做一場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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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某些人，指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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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個帳號——Lacrima.1218，一定不是林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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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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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倩在傳訊前，兩次忘記自己帳號密碼，還找語書幫她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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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神情一震，沉默片刻才說：「你查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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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一樣？」她語氣反擊得毫不客氣，「從你第一眼看到我殺人那晚，你的表情就不像一個路過的人，更像一個……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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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微動，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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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是。從妳殺人的手法來看，那不是臨時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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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那天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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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喃喃夢語，卻又像是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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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玩弄語書的身體，羞辱她的家人，讓她的死變成一場社群迷因……而我，要讓林倩的血，變成她們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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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第一次收起戲謔的笑，語氣也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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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殺的，不只有林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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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許念棠回答得毫不猶豫，「林倩只是『那群人』養出來的狗。我要的，是狗背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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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再度襲來，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天台另一側。

那裡空無一人，卻像有某種意識正俯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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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沒有響聲，卻直接跳出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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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走近螢幕，呼吸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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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是她小時候與甯語書的合照。

時間戳記：八年前，地點竟是——北山育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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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曜瞳孔一縮：「……育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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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沒說過這件事……從來沒。」

她語氣開始發顫，像第一次感覺到「祂」真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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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又跳出一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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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號祂：記得這張照片嗎？

從妳們還沒學會恨之前，我就在妳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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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根冷針，從脊椎插進傅承曜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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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得近乎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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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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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轉頭看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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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看你，看了很久。從你還不會懷疑的時候……就一直沒眨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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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沒再說話。她低頭，撿起地上的手機，螢幕已再次熄滅，像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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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那不是結束。只是另一場倒數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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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走向出口，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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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想殺的人，記得提前通知我。

——我會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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