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莊的作家姊妹 - 第八章轉校生

寒假的餘韻還未散去，校園裡卻已漸漸恢復生氣。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戶斜斜照進教室，落在半開的課桌與椅背上，空氣裡還殘留著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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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提早到了學校，背著書包走進教室時只看到幾個人在聊天。她沒有說話，換了鞋，走到自己的座位，熟練地拉開椅子坐下。窗外的操場還在積雪融化，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和笑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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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今天不是有轉學生要來嗎？」前桌的女生轉過來小聲說了一句，語氣裡帶著一點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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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嗯」了一聲，視線沒離開書包裡的筆記本，她早就聽說了，不過沒太放在心上。反正這學期也沒幾週了，轉學生要嘛很快被拉進小圈圈，要嘛變成邊緣人，沒有太多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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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一節課開始，班導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低著頭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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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綁著簡單的馬尾，瀏海有點亂，制服穿得中規中矩，袖子卻微微垂著，看得出她不太會整理衣角。走進教室時，她幾乎是用指尖抓著書包背帶，像在抓住什麼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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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唐希，剛轉來本校，請大家多多關照，唐希，跟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老師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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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是唐希。」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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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抬頭時，露出一雙像兔子一樣紅潤又怯生生的眼睛，努力擠出微笑卻還是明顯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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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生立刻笑著說：

「要不要坐我隔壁啊？我這邊位置很寬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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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喜歡吃糖果嗎？我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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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立刻把氣氛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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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瞥了一眼，唐希的笑容微弱地浮起來，眼神還有些飄忽，像個不習慣被注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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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安排她坐在教室後方靠牆的位置，剛好在沐藍那排斜後方，不遠，但中間隔著兩三張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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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沒說話，轉回視線翻開課本，但敏銳地感覺到一點不協調的視線，那些坐在唐希附近的幾個女生，眼神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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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故意敲桌子，有人咳嗽時嘴裡含著話，還有一個在唐希剛坐下時，故意推了一下椅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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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嚇了一跳，小聲道歉，卻沒人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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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指節不自覺地輕敲了一下桌面，她其實不喜歡這種「一進來就引起騷動」的類型——太軟，太惹眼，太不會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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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更不喜歡那種利用人家不會反擊來找樂子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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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那幾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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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時候，教室的光線總是特別安靜。陽光從窗戶灑進來，打在講桌邊緣，整個教室像被蒸騰的空氣包住一樣，有點暖，有點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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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坐在座位上，翻著筆記。她一向習慣獨自一人，不參加群組午餐，不與人聊天。她的字太整齊、作業太早交、連制服都燙得過分平整。有女生笑她「像機器人」，也有女生說她「故意裝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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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回應，也不覺得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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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她總是這樣想：只要不搭理、不掙扎、不表態，就能平靜地撐過這些無聊的中學生活。那群人怎麼想，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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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近，有點不同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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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教室剩下沒幾個人，唐希還坐在座位上慢慢收書包。她的鉛筆盒被打開了，一些筆被弄彎，裡頭還多了一張揉皺的紙條，像是故意丟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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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著頭，一根根把筆撿回去，眼眶紅得像剛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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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門口站著三個女生，表情自然，說話聲卻刻意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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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還沒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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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欸，該不會又想裝可憐吸引人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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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走，我等她一起——」語氣輕飄飄的，刻意得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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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被擋在牆邊，低著頭，雙手護著胸前的筆記本。她嘴角抿得緊，肩膀微微發抖，眼睛卻倔強地不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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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妳的筆記也太乾淨了吧？都沒寫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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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同學會不會太認真啦——我們都不敢寫字了呢——」說話的女生語氣明亮，像在開玩笑，但聲音卻像細針，往唐希身上慢慢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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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女生伸手要去抽唐希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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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看看啦～不會連借都不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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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幹嘛那麼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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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還是沒出聲，只用力抱緊筆記本，像抱著僅剩的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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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聲音不是很大，但教室瞬間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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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站在幾步之外，站得直直的，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提著書包，冷冷地看著那幾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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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誰啊？」有個女生皺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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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們班的喔？好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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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常裝氣質的那個啦，整天板著臉，誰理她啊。」她們的語氣開始有些挑釁，像是發現了新的標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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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沐藍沒理。她走上前，視線落在那隻還沒收回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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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我打的話，最好收回去。」語氣平淡，沒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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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們面面相覷了一下，終究還是尷尬地笑了笑，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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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幹嘛這樣，開玩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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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鬼也真多——」她們說著說著就走遠了，留下一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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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仍然站著，像剛從冰水裡撈起來一樣，身體僵著，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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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她小聲說，眼神裡混著難以置信和一點點祈求。

沐藍沒馬上回答，只是蹲下身，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原子筆和筆記紙。那些紙角已經皺了，有一張還被鞋踩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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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必要謝我。」她說，語氣依舊冷，但聲音卻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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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也以為忍一忍就好了。」她把紙遞回去，站起身，視線平靜地落在唐希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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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知道了——不是每件事都能退一步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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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了拍衣角，轉身時順口補了一句：

「以後有人找妳麻煩，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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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怔了一下，點了點頭，小小聲「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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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往前走時，心裡忽然浮起江映那天從後面撐傘給她的畫面，還有那天她被堵在巷口，江映隻身擋住那些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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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突如其來的溫暖，明明那麼傻，卻讓她一直記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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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在學江映，但也許——這就是江映說的，「不管怎樣，至少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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