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五十五章　又見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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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安城，城南。

　　天色方亮，躺在床上的於望心緩緩醒轉，披衣起身準備梳洗。

　　她揉了揉怔忪睡眼，正要往盆架走去，目光無意間掃過窗前桌面，卻倏地頓住──

　　那上頭靜靜擺著一封對折的信箋，不知是何時出現的。

　　驀然間，她心頭一跳，莫名想起了大典前夕那一晚，那封不明妖物留給她的信。

　　她急忙走上前拿起那封信箋，迅速來回翻看了一下，果然和上回的信一樣，沒有什麼特殊標記，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信紙。

　　於望心嚥了口唾沫，感覺指尖微微發涼。

　　上次收到信後，隔日就遇上大典蟲妖事件。而後她肩頭重傷，休養了好些日子，加上昨日關月交付的調查任務、書院之行……

　　種種事情累積下來，她幾乎都要忘了這封信的事。

　　可眼下她再次收到了一樣的信，難道……給她信件的那頭妖物，又跑來了萬安城裡？

　　於望心眼神一凜，連忙扶著窗台，探出身子往院中看去，卻連一個影子也沒見到，小院中一切如常，桂花細細飄落。

　　想來送信者早已離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送來的，她與封塵淨竟然都毫無所覺。

　　懷著些許忐忑，她退回窗內，隨即慢慢將手中信箋打開，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龍飛鳳舞的字跡。

　　──「這不是妳本來該有的樣子。」

　　──「快了，我會幫妳。」

　　信裡只有短短兩行字，卻透著濃濃的引導和暗示。

　　於望心皺起眉頭，把信紙拿到窗前照了照，果不其然，那字跡在日光下隱隱閃著熒光，一如先前那般。

　　這是異術所化的筆跡，此時她幾乎可以確定，兩封信都是出自同一個妖物之手。

　　思緒來回間，手中的信箋猛地無火自燃，轉眼吞噬大半。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於望心不慌不忙地鬆開手，任由紙張緩緩飄落，在半空中寸寸成灰，最終化作虛無。

　　她怔怔望著，一邊想起了前一封信的內容。

　　──「活得挺舒適的？是不是該想起一些事了？」

　　加上現下這封新的信件，兩次留信，對方似乎都在提醒自己該想起什麼，甚至直言她不該是現在這般模樣。

　　可她究竟忘了什麼？又當是何種模樣？

　　為何對方的字裡行間，好似早已識得她一般？

　　於望心蹙緊了眉頭，一股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頭妖物如此大膽，又能在萬安城中隨意來去，可見並非泛泛之輩，極有可能為一頭大妖。

　　最為詭異的是，大典前夕那晚，明明在她眼中恐怖駭人的妖物，在封塵淨眼中卻只是個普通男子，連一點妖氣都沒有。

　　這或許表示──連封塵淨那雙能識妖氣的眼睛，也看不出這頭妖物的異常。

　　莫非是這頭大妖的能力可以隱去妖氣？還是對方的修為極高，遠超他們所見過的所有妖物？

　　可若然如此，所有的事又都說不通了。

　　畢竟，擁有這種修為或能力的妖物，要弄死他們只是轉眼間的事，又何必特意冒著風險前來遞信？

　　察覺到這一點後，於望心心中更沒底了。

　　難不成，她真的認識對方……

　　這怎麼可能？

　　她過去的兩戶家人都因妖禍而死，要說與妖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為過，上哪去認識一個來路不明的大妖？

　　而且對方還說了要幫她……究竟是要幫什麼？怎麼幫？

　　於望心只覺腦子快要糾成一團亂麻，怎樣都理不出一個頭緒。

　　「叩叩──」

　　門外驟然傳來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望心姐，醒了嗎？差不多出來吃早飯了。」

　　聽見那熟悉的叫喚聲，於望心微微一僵，整個人彷彿從惡夢中被喚醒，一瞬回到令人安心的溫暖現實。

　　她回頭看向房門口，心底念頭一閃而過。

　　……要告訴小封嗎？

　　他這麼聰明，定能幫忙想出什麼辦法吧？

　　可是……

　　於望心垂下目光，摸了摸自己冰涼無比的手指。

　　倘若自己真的忘了什麼呢？

　　他知道後，會不會……

　　指尖微微顫了一下，於望心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把心間那些雜亂的想法壓下。

　　便當作沒有這封信吧，反正，上一封信她也同樣沒讓封塵淨知道。

　　念頭落定，她轉身走向盆架，從水盆裡掬起一捧水潑了潑臉，方覺自己終於清醒了些。

　　「起來了，我馬上出來。」

　　迅速洗漱完畢後，於望心行若無事地離開房間，來到前堂。

　　封塵淨早已在圓桌上擺好一大盤油烤饅頭，旁邊搭上一小碟醬菜，還有兩碗熱騰騰的紫蘇豆腐湯。

　　簡單，卻又香氣誘人。

　　於望心微瞇起眼睛，有些狐疑地盯著桌上的早點，一邊走上前拉開椅子坐下，好奇問道：「怎麼今天想到弄烤饅頭了？」

　　封塵淨就坐在她旁側，聽見這句問話，嘴角勾起笑意，拿起一塊饅頭片，張嘴咬了一口，解釋說：「某個貪吃貨不在，沒人偷吃搗亂。」

　　「哦……」於望心會意地點點頭，也跟著拿起一片烤饅頭，放入嘴裡一口咬下，只覺酥中帶軟，油香四溢。

　　再搭上一匙紫酥湯，清淡鮮鹹，舒意暖胃，雖不是珍饈佳餚，卻依舊令人回味。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促狹地說：「我看啊，不如讓那貪吃貨在關執令那裡多待一陣子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多吃幾天好料的，不用每次都弄得那麼簡單。」

　　「你說呢？」她意有所指地瞥向封塵淨。

　　封塵淨正咬著饅頭，聽見這話，眉毛微挑，淡淡回看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是妳想吃好料的吧？費力的可是我。」

　　於望心撇撇嘴，有些不服氣：「說得好像你沒吃一樣。」

　　封塵淨被她逗樂了，笑著又咬了幾口饅頭，直到嚥下肚後，才低聲回說：「妳若真想吃，說一聲就行了，甭管狕狕在不在。」

　　聞言，於望心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臉上卻不動聲色，故意輕飄飄地回了一嘴：「話可別說得太早，到時又要抱怨被狕狕搗亂。」

　　封塵淨低頭喝湯，裝作沒聽見她的話。

　　一頓早飯很快就結束了。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整裝出發，準備前往城東去調查那位蟲妖少爺的相關線索。

　　走在城南向東的街道上，早市的攤販還沒收完，人潮熙來攘往，偶爾還能聽見幾聲叫賣的吆喝。

　　於望心邊走邊看，腦海裡卻不斷思索著。

　　不一會兒，她便湊到封塵淨身旁，偏著頭低聲交代：「待會我們先去朱家府上看看，能問出什麼先記下。接著再去找那少爺素日往來的熟識，打聽看有什麼異常之處。」

　　昨日在化蝶齋裡，她已經從關月給的玉碟中看見相關的案卷記錄，知道那位蟲妖少爺名叫朱崇衿，是城東朱府的二少爺，父親為當今戶部錢侍郎的姪子，母親娘家則是城中富商，家境極為富貴。

　　封塵淨聽完瞥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地說：「姐啊，妳這計畫是不錯，但是人家朱府怕是還在守喪……」

　　說到這，他頓了頓，把聲音壓得更低，含糊著說道：「……何況我們倆還是『兇手』，我看大概是問不出什麼東西。」

　　於望心倒是沒想到這一點，不禁微微一愣，神色變得糾結起來。

　　封塵淨見狀，剛想說點什麼緩一下，嘴都還沒動，就聽她嘖了一聲。

　　「嘖……不管那些，反正先去看看再說。」她語氣中明顯帶著不甘，一邊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封塵淨眨了眨眼，旋即默默加速跟上。

　　一路來到城東，兩人又尋了好一會，才找到朱府。

　　此時，朱府的大門外還掛著白燈籠，門上的白紙和白綢卻已經撤下，朱紅大門緊閉，似乎早已結束了喪事。

　　於望心一看，不禁好奇問道：「距離朱二少爺去世，也還不到半個月，難道朱家人都不用守喪和弔唁？」

　　封塵淨長吁了口氣，抬頭看著門簷下那兩盞慘白的燈籠，低聲解釋：「那朱二少爺都只剩一層空殼了，想必當時不出三天，朱家人就緊趕著斂棺下葬，也不敢大肆行喪，一切低調為上。」

　　於望心恍然點頭，隨後也不再多問，直接便上前敲門。

　　「叩叩叩──」

　　門環輕叩，沉悶的金鐵之聲在簷廊間回響。

　　「誰呀？」不過幾息時間，裡頭便傳來一個粗沉的聲音，想來是朱府的門人。

　　於望心正要回答，卻被封塵淨出手拉住，搶在她之前開了口。

　　「我們是朱二少爺的舊識，聽聞憾事，想來給他上炷香，聊表心意。」

　　這話說得跟真的似的，聲音裡甚至還帶上了幾分無奈和遺憾。於望心站在旁邊，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差點要笑出來。

　　幸虧他們此番是私下調查，不得穿著鏡使服裝，只在身上帶了武器和小鏡，不然人家只要開門出來一看，當場就會洩了底。

　　裡頭那門人聽完，沉默了一會，才說：「……府上目前不接受弔喪，小的不敢擅做決定。還請貴人稍後片刻，小的這就去請管家前來。」

　　說罷，門後就沒了聲音，大概是真的去請管家了。

　　不多時，門內忽然傳來一聲摩擦聲響，只見朱紅大門吱呀開啟，一位髮鬚班白、穿著錦衣黑袍的管家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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