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四十四章　哪天咱們要是走散了，就靠這東西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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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於望心與封塵淨離開後，化蝶齋裡只剩下關月和蜷在地上裝睡的狕狕。

　　關月先是低頭瞥了一眼這隻灰白大貓，不想卻正好對上牠偷看的目光。那雙圓亮的貓眼中有著好奇，又帶著幾分被拋棄的哀怨，看上去似乎楚楚可憐。

　　見狀，她冷哼一聲，眼角浮現一抹輕蔑，淡淡說道：「我可不是你的主人，把你那些魅惑的把戲收起來，乖乖配合我，就不會自討苦吃。」

　　話音落下，她轉身朝殿室右側的圓柱走去。印象中，那裡存放著異獸相關的傳說與記錄報告。

　　身後，那團小小的獸類氣息悄然無聲地跟了過來。

　　關月走了幾步，冷不防回頭一看，銳利目光掃過，只見狕狕渾身一抖，貓尾巴瞬間耷拉下來，恍如做錯事被抓個正著的小孩一樣，僵在原地，眼神惶恐，不知該如何是好。

　　「喵嗚──」輕輕一聲叫，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臣服求饒。

　　關月眉毛微挑，氣勢收斂了些，聲調也跟著稍微放緩：「過來跟好。」

　　狕狕一聽，先是歪了歪頭，長尾慢慢甩動，觀察片刻後，才終於緩緩靠過來。

　　「咪嗚──」牠大著膽子在關月腳邊蹭了蹭，舒服得眼睛微瞇，毛茸茸的尾巴輕輕勾纏。

　　「呵。」上方傳來一聲低笑，說不清是開心還是嘲弄，緊接著，那雙長腿倏然退開，讓牠蹭了個空。

　　狕狕很快站穩腳步，回頭看去，關月已經走到圓柱前開始查找，不再關注牠。

　　「咪嗚──」

　　牠小步快走到圓柱下坐好，昂起頭盯著關月的動作，不動不吵也沒趴下睡覺，當真乖巧地開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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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很快來到下午。

　　由於還在傷假期間，一整個早上，於望心和封塵淨在城西街市上繞了好幾圈，半是散步吃小食，半是打鬧鬥嘴的，逛得不亦樂乎。

　　難得能夠放鬆一回，連日養傷的煩悶與壓抑也跟著散去不少，整路下來，於望心臉上時不時就帶著笑，眼神宛若能透出光來。

　　封塵淨雖然嘴上一直打趣她，但眼中亦是浮著笑意，任她隨意差遣指揮，一會兒掏錢買小食，一會兒借出手讓她試戴手繩，還要幫忙出主意挑顏色。

　　然而沒想到，說好了只是幫著試戴，結果那條手繩，最後卻是真的掛到了他的手上。

　　「不對呀，望心姐，妳一個女人家戴這個也就罷了，為什麼我也要陪妳戴？」

　　封塵淨挑著眉，抬著手腕在於望心面前晃了晃，一條用鹿皮編成的茶色手繩正綁在上頭，襯著少年日漸粗寬的腕骨，卻不顯得嬌氣，反倒平添了幾分野性粗獷。

　　「好看就行，管這麼多幹嘛？我怕把你弄丟了不行嗎？」於望心也跟著挑眉，微昂著頭對上他的眼神，語氣上一點也不肯輸。

　　封塵淨有些忍俊不禁，憋著笑問道：「所以哪天咱們要是走散了，就靠這東西相認是吧？」

　　他看向於望心手上那條一模一樣，但明顯小一圈的手繩，目光有些閃爍，「要不然，為什麼妳也戴了？」

　　於望心眨了眨眼，回答得理直氣壯：「為了表示我們是一家人啊！可惜狕狕戴不了，不然也給牠買一個。」

　　可隨即，她又低下頭，摸著手腕上的編繩，語調一轉，有些不確定地說：「而且，要是之後你又……失控了，說不準見到一樣的手繩，就會放我一馬呢？」

　　一句話把氣氛都拉沉了下來。

　　封塵淨微微一愣，輕輕撇開目光，低聲回道：「不會有那種事，傻姐。」

　　話音未落，他便逕自轉身朝前走去，一邊丟下一句：「還有，狕狕不需要這種東西，所以別費心了，我們兩個戴著就夠了。」

　　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於望心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麼要多嘴說那一句，弄得好像自己根本不相信他似的。

　　想了想，於望心連忙追上去與他並肩而行，身側垂下的手悄然一動，用手背輕輕碰了碰他的。

　　「對不起，小封。」她緊咬著唇，眉目間滿是歉意：「我不該那樣想。」

　　封塵淨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最後，他只是淡淡一笑，語氣輕鬆地調侃道：「妳若真的擔心，以後就好好戴著這手繩，別讓我認不出妳。」

　　在於望心沒看見的地方，他悄悄把手縮開了些，生怕一不小心又去碰到於望心的手。

　　剛才的那一下觸碰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卻說不清原因。

　　可偏偏，又有那麼一丁點，想要再碰觸一下的想法。

　　封塵淨深吸了一口氣，很快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壓下，隨後話鋒一轉，重提正事。

　　「玩夠了，也吃飽了，現在我們該去書院一趟，看看給妳信物的那女子，究竟握有什麼情報在手。」

　　於望心自然是不反對，且見他神色好轉，又岔開話題，心裡也自然放鬆下來，便沒再去提剛才那句道歉。

　　從城西一路往南行，約莫過了幾刻鐘，遠遠的，已能看見東南交界處那座占地遼闊的金章書院，以及院門前那條寧靜長街。

　　再次來到這條滿是書卷氣息的街道上，路上依舊多是文生打扮的行人，茶樓窗前偶有傳出吟詩奏樂之聲，難掩風雅之氣。

　　於望心不禁望向街角巷口那家飯館，心頭閃過那日兆武璃被踹倒在街上，卻依舊狠戾的眼神。

　　也不曉得這傢伙現在去了哪，只望她能別再落入那樣狼狽的窘境吧。

　　越過長街，只見道路兩旁樹影婆娑，疏枝搖曳，涼風徐徐而來，驅散一身暑氣，連帶著思緒也變得寧緩而清明，煩惱盡去。

　　她暗暗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前方書院大門。

　　身為名聞全國的學者屬地，金章書院的外觀卻稱不上輝煌氣派。除了那兩扇足以讓四人通過的寬敞大門之外，整體風格盡顯古色古香。

　　兩扇厚重古樸的深色木門上，分別刻著一隻象徵書院的啣紙長鶴。左邊的昂首展翅，右邊的垂首沉思，各有風情。兩側掛有一幅對聯，聯上提著「人有所長教無類」、「學無止境心方通」。

　　門臼並非常見的石獅子，而是兩座方體石章。石章兩側各植著盆竹，雖未茁壯，卻顯得直挺不屈。灰白的院牆往兩側綿延，深入重重樹影之中，不知止於何處。

　　門簷上，墨色屋瓦鱗鱗相疊，隱約可見歲月磨痕。門楣下掛著一方巨大匾額，題著「金章書院」四個大字，筆鋒蒼勁沉穩，落筆如龍。

　　由於白日間學子頻繁進出，此刻大門並未關上，而是朝內開啟，方便出入。門旁立著一位雜役打扮的中年男子，想來便是守門人。

　　來到大門前，守門人見他們打扮簡便，並非文人，亦非熟悉面孔，當即伸手將他們攔下。

　　「金章書院乃學者屬地，並未開放外人參觀，兩位若無通令，還請離開，莫要在此逗留。」

　　也許是在書院門前待久了，耳濡目染下，這位守門人說起話來竟也是斯文有禮，頗具文氣。

　　於望心本就攜著信物而來，當下便掏出那塊墨玉竹符，遞到守門人眼前。

　　「我們是受人所邀，並非無由擅闖，還請通報一下。」

　　守門人一看見那塊墨玉竹符，臉色立刻微微一變，迅速打量了兩人一眼，隨後便躬身行禮，語帶恭敬地說道：「原來是貴客，不知二位所尋何人？在下立即差人去通報。」

　　聞言，於望心思索了片刻，想起當日女子的交代，隨即開口回道：「我們要找尹江才，尹文首。」

　　聽到是文首的客人，守門人絲毫不敢怠慢，回身走進門院，喚來一位書僮小子，命他領著客人去見尹文首。

　　在書僮的帶領下，兩人終於跨進了這座歷史悠久的帝國謀府，得以一窺其真實面貌。

　　越過門院，穿過儀門，書僮領著他們在偌大的庭院中直行。

　　地面上鋪著青磚石瓦，兩旁盡是白牆院樓，飛檐翹角，櫛比鱗次，僅是一眼望去，便能感到一股沉穩之氣，令人肅然起敬。

　　途中，不時能聽見院樓裡傳來教讀朗誦之聲，咿唔琅琅；又或見有人聚於庭院一角，辯論爭道，口若懸河。

　　然而比起這些，於望心在庭院中見到最多的，便是那些拿著一本小書，或三兩成群，或獨身一人，邊行邊讀的學子們。

　　於望心雖上過幾年私塾，能寫文識字，卻不曾進過如此高級的書院，一時有些好奇，於是便四處留意了一會。

　　可沒想到越看，就越覺得奇怪。

　　「喂，小封。」走在封塵淨身旁，她悄悄用手肘頂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道：「『清言錄』是什麼書？怎麼這裡的學子人手一本，還看得津津有味，一邊討論一邊笑的？」

　　突如其來被這麼一問，封塵淨眼神微愣，掃視了一下周圍，稍微弄清楚情況後，才偏過頭湊近於望心，學著她的樣子，小小聲地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從沒聽過這本書。」

　　於望心一聽，頓時好奇心更甚。

　　正思索著要不要抓前面的書僮小子來問問，忽然間，卻聽見旁邊院道上傳來一聲叫喚。

　　「喲呵，這是來了客人吶！稀罕稀罕！」

　　回頭看去，只見是一名穿著布衣的老漢，手裡拿著掃帚，似乎是個雜役，正在打掃院內。

　　那老漢提著掃把走了過來，一邊笑著朝書僮小子抬手示意：「等會等會，讓我耽擱一下啊！」

　　那書僮小子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便候在一旁等著。

　　於望心與封塵淨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些困惑，不曉得這老漢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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