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1-4 初見之人｜《無間》

我收斂笑意，開始進入狀態。

「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我說，語調如同醫生面對即將拔管的病人，「不論是絕望、幻滅，還是對人性的判決，我都能理解。我研究人性一輩子，我比誰都清楚它的陰暗。」

Ω沒有回應，依舊靜靜看著我。他的眼神不像是「等待」，更像是「驗證」——就像在確認某個早已預測好的答案，是否會再次出現。

「但你不是憎恨人類對吧？」我繼續，「你說自己不是為了恨而行動，而是為了『停止』——所以你其實還有選擇。你想要這世界安靜，而不是焦土。」

我故意將語調壓低，讓語句帶有「理解與認可」的空間，這是我最常用的一種說服方式：先認可，再引導。

「而安靜，不一定要靠毀滅。」我慢慢傾身，「你其實在等一個理由，一個讓你能夠心安離開這個計畫的理由——不是屈服，而是被說服。」

我說完，給了自己一秒沉默的空檔。過去，這一套總是有效。

Ω閉了閉眼，彷彿微微思考。

接著，他開口了。

「你很會說話，李衡。你的每一個句子，都有三層涵義：一層用來表面溝通，一層是心理引導，最後一層，是自我辯護。」

我微微皺眉，但沒出聲。

他繼續，語氣不帶惡意，卻句句如剝皮般揭露：

「你說你理解人性的陰暗，但你從未真正承擔過它。你在審判他人，卻從不懷疑自己的角度。」

「你稱這是說服——但你所有的說服，只是為了讓對方說出你想聽的答案。因為你無法接受別人拒絕你的秩序。」

我呼吸微滯，還未說話，他忽然笑了一下。

「我看過你在列車上的一切。你不是真正的倖存者，你只是那場遊戲裡最會躲藏的人。」

那一刻，我彷彿被看穿了骨頭。

「你說我是審判者，對嗎？」他語氣忽然低了幾度，目光如古井無波，「但我從未說我是對的。我只知道——當人類一次又一次證明自己會選擇毀滅，無作為即是縱容。」

他站起來，語氣如同宣判結束的審訊者：

「而你現在的說服，只是想證明你有價值。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

我張口，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

天花板忽然亮起紅光。

系統提示響起：

【說服失敗】

【生理終止啟動】

我本能地想退後，但身體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鎖住。

頸後一瞬劇痛，一種像是燒灼與撕裂交疊的感覺竄過脊椎，視野變得扭曲。

我跪倒在地，世界像被掀翻的水面，四散扭曲。

Ω沒有走近，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我崩解。

「下一次，試著先理解你自己。」他輕聲說。

然後，一切黑暗。

我再度睜眼，回到了那間純白無縫的房間。

胸口劇烈起伏，額角濕冷，全身如從冰水中撈起。那不是夢，那是死亡的記憶——真實的、完整的痛。

我蜷坐在牆邊，久久無法動彈。

牆面浮現文字：

【重啟完成】

【下一次接觸準備中】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還在發抖。

第一次，我開始懷疑自己這套語言構築的世界，能不能在這裡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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