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循環 - Ch1Ep4 四夜黎途

第四夜降臨時，蒔夜尚未完全從「黎途」這個名字的震盪中回神。

那不是他的名字，卻在那本書頁最後一行被寫下，彷彿整個世界都默認了這個新身分——或者說，早已在等待他成為這個人。

他重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傾斜的石橋上，橋下不是水，而是無數交錯的影子，每一具都低聲呢喃著不同的名字，像在為誰悼念。

石橋盡頭，一面銅鏡靜靜地立著，鏡中映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自己：眼神堅定、嘴角微翹，身上披著灰銀色的袍，那是他過去從未穿過的服飾。

「黎途。」銅鏡開口，聲音沙啞卻有穿透力，「你準備好了嗎？」

蒔夜想開口否認，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已改變。他伸手捂住喉嚨，喉頭所傳出的聲音比他熟悉的音色低一度，也更沉靜。

「你想奪走我嗎？」他低問銅鏡。

「不，」銅鏡答道，「是你自己走回來的。」

他感覺記憶開始顛倒。某些過往開始自動浮現：他在一場風雪中寫信給一個從未回信的人；他手中握著一個刻有『瓛』字的信封，卻從未寄出。這些回憶陌生卻細緻，如同長久壓抑後甦醒的夢。

「這不是我的記憶……是黎途的。」他喃喃道。

就在這時，風中傳來蕁瓛的聲音，不再如往常那般溫和，而是近乎急切：

「蒔夜，不要相信書頁裡的名字——那不是你寫的。」

風中的語氣像是撕裂，像是她正從某個遙遠的空間強行干預他的記憶重構。

銅鏡劇烈顫動，表面浮現出兩重影像，一邊是蒔夜，一邊是黎途。他看見兩個自己正同時寫字，一個在信紙上寫下蕁瓛的名字，另一個則將「蒔夜」的名字塗抹。

「選擇一個自己。」鏡中聲音如審判般響起，「你只能留下其中之一。」

蒔夜握拳，掌中突然出現兩張紙條，一張寫著『蒔夜』，一張寫著『黎途』。紙張燙手，彷彿蘊藏靈魂的重量。

他不知該怎麼選。蒔夜是他的記憶，但黎途卻像是他內在某個未曾被命名過的部分。

蕁瓛的聲音再次出現：

「你若選擇錯了，我就會忘記你。」

那一刻，世界陷入寂靜。所有的影子停下呢喃，連風都暫時屏息。

他低頭看著兩張紙，閉上眼，心中只問自己一句話：

> 「我想被誰記得？」

當他睜開眼時，只剩下一張紙在手中——『蒔夜』。

銅鏡破碎，黎途的影子隨風消散。時間再次向前，他的聲音、他的身體、他的記憶重新歸位。

遠方的夜空漸亮，而蕁瓛的聲音低語如雪落：

> 「這一夜你記得我了。下一夜，我會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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