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不，我只救我的Alpha - 1. 真不是人！

「嘀……」

「嘀、嘀、嘀！」

「恭喜……沙沙……成功穿……沙沙……來到……沙沙沙……」

「主……沙沙沙……小心……沙……」

奇異的聲響彷彿收訊不良般，斷斷續續在腦海迴繞，直到長達十數秒的沙沙聲結束後，才像終於轉到正確頻道，恢復雖單調無波卻清晰無比的語調。

「恭喜宿主成功穿越異世界，系統將為您發佈第一個任、任、任、任、任……嘰——」

又是一串意義不明的噪音後，自稱系統的聲音消失了。

床上看似少年的人轉了轉眼珠，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著陌生的慘白天花板。

這是哪裡？

似藥水的苦味在鼻間瀰漫，清冷的空氣刮過被毯外的肌膚，既乾又澀，喉嚨也如被刀刮過般火辣辣地疼，讓他恨不得跳進海裡緩解這些不適。

就在這時，一道女聲自一旁響起，用著無法理解的奇異語調：

「Sing le！Ta sing le！」

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似要散架的身體生不出一絲力氣，他微微張合乾裂的嘴唇，正要發出聲音，一位穿著淡粉衣服的女人就俯身至他床前看了會，隨即又轉身離開，嘴裡喊著什麼。沒多久，幾個穿著白衣的人紛紛趕來，為首的張嘴又是一通嘰哩咕嚕，往他眼前比出一根手指。

若非對方舉的是食指，他都要懷疑自己被調戲了。

「少年」皺眉看著將自己圍成一圈的人群。

這些人在說什麼？

像是接收到他的困擾，腦中聲音又起。

「嘀！檢測到人界區域性用語，正在為宿主下載語言包。」

一根進度條浮現腦海，翠綠的色塊緩慢爬行。

人界？

但他……他不是……

「少年」眨了眨眼，努力搜刮記憶，神情越漸茫然。

他不是……本來就已經在人界了嗎？

從人界……再穿到人界？

也許是那什麼語言包在作祟，尚在混沌的腦袋還未能運轉，意識便又是一沉，將他拽入夢境。

凌亂的片段閃過——昏暗混濁的視野、如野獸哭鳴的風聲、目眥欲裂的血紅雙眼、染血的海水、刺眼的光束、尖銳的摩擦聲、劇烈的撞擊、翻滾的巨石……

終於，似在挑選影片的畫面定格。

「啪擦！」

銀藍電光震顫地劃過虛空，如撕裂雲霧，令視野越漸清晰。

濃厚的烏雲迅速匯聚，眨眼間便遮天蔽日，紫紅雷電翻滾其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鳴聲。突然，一道一尺粗的巨雷朝山巔猛烈劈落，崩塌的山石滾滾而下，卻在波及生靈前被結界擋住，然震盪的餘威仍令百里之外的眾生感到心悸，又按捺不住欣喜地交頭接耳。

「無極宗的琴仙要渡飛升劫啦！」

狂風獵獵，雷火餘煙未散，世間人聲驚語雖流入耳裡，卻又被摒除在心念之外，「他」閉目調息，壓下第一波雷劫的衝擊後，再次仰頭注視來勢洶洶的雷雲。

雪白的髮絲隨風輕揚，秀麗臉龐浮現一層淡淡鱗片，曾彈遍天下樂器的雙手漸漸長出蹼，隨後化成一對利爪，一條淡粉色的魚尾於衣袍底若隱若現。

這一天總算來了！

如海藍眸靈光流轉，眉間亮起一抹朱紅紋印，「他」張唇發出清亮高亢的吟嘯，抱琴一撥，便在萬丈光芒中一甩魚尾，奮不顧身地朝天飛去，迎向一道又一道的落雷……

「轟——」

靈台震盪，神魂欲散，意識在劇痛與天威的夾擊下搖搖欲墜。剎那間，「他」意識一晃，似聽見了漫天哀鳴。電光照亮腳下混沌，竟是山塌地裂，熔岩流淌。赤火焚燒著萬骨，巨洪吞天滅地，枉死者扭曲著面孔，爭先恐後地朝「他」伸手。

「救我！」、「救救我們！」

這宛如被怨靈纏繞的壯烈畫面，嚇得「少年」一陣抽搐，迅速從夢中驚醒。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

正當他兀自茫然時，就對上一雙雙既驚奇又不失關切的目光。

其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掛著聽診器，瞇起滿是皺折的眼眸，笑吟吟問：「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幾歲啦？」

語言包發揮作用了！

聽懂了所謂的人界區域性語言，「少年」頂著一頭睡亂的粉色短髮，張了張嘴，卻因思緒還沉浸在夢境，下意識回答：「無極宗琴仙，八百七十五歲。」

「……」

空氣頓時一陣安靜。

老醫師回過神，「嗄？」

「少年」也總算回過神，「嗄？」

等等，他剛才已讀亂回了什麼？無極什麼東東？

「嘀！」

系統毫無機質的聲音，非常貼心地介入這場尷尬。

「恭喜宿主解鎖隱藏任務的前置條件，距離完全解鎖還有99％。」

「少年」又想「嗄」一聲了，而且是對腦中的聲音。

什麼解鎖？

他仔細咀嚼一遍「系統」說的話，臉色漸白。

不會吧，他的AI……壞掉了？

＊

半年後。

陽光明媚的海面上，一艘小型漁船正隨波逐流。風聲徐徐，浪聲沙沙，還不時穿插吵鬧的網路影片播放聲。

「大家好，我是老司機，今天來跟大家談一談UFO。」

伴隨「噹啷」的音效，螢幕彈出「UFO」三個大字。

「你們知道全世界UFO目擊事件最多的地方是哪裡嗎？沒錯，就是美國。而且這些目擊事件，都是在什麼時候才大量出現的呢？」

方形臉的Youtuber伸出兩根手指，一臉嚴肅。

「是——二戰結束後。而這一切，都跟一個發明有關，是的，原子彈！」

畫面切到原子彈爆炸的蘑菇雲。

「1945年，美國在新墨西哥州測試了第一顆原子彈。然後！重點來了！才過了兩年，1947年，就發生了著名的羅斯威爾事件。而事情還遠遠不只如此！」

神秘的懸疑音效響起。

「根據動物園理論，原子彈的發明驚動到外星文明，於是他們開始對地球進行監控，並利用外星科技，以時間為牢籠，將地球關進一個閉鎖的時間循環。一旦地球發生毀滅性核災，就會自動讀檔，還原到原子彈發明的那一年，避免人類把宇宙都炸爛……」

影片頓了一下，迸出更加詭異的背景音樂。

「所以有些靈性高的人會覺得：咦？怎麼好像一直在重複同樣的人生？也許！今天你正在看這個影片的這個時間點，已經重複了幾百次……」

老司機邪魅一笑。

「好，關於這個時間牢籠，我以後會再做一個影片來解說。」

「說你媽啦！聽你在放屁！」漁夫大叔關掉影片，歪著嘴吐槽：「這世上要是有外星人，恁北也能抓到海怪了，還瞎密時間循環！」

他不屑地收起手機，眼看時間差不多，就打算去收回漁網。

突然，「哐啷」一聲，觸目驚心的巨雷自眼前打下，像要割裂大地般，將海面撕開幽黑的裂縫，緊接著，狂風突兀大作，掀起滔天大浪，陰雲於天空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閃過陣陣藍光。

「夭壽喔！」漁夫兩腿一夾，差點尿褲子，「不是說今天大太陽嗎？怎麼會突然變天？」

果然氣象預報就跟男人的嘴一樣，都是騙人的！

漁夫嘴裡咒罵著，邊在風雨飄搖中扶著欄杆，準備要滾回船艙，就突然瞥見一隻蒼白的手在浪中若隱若現，似是有人落水求救。他直呼不好，趕緊拋下救生圈要拉人上來，卻哪知電光又一陣閃爍，一張咧開滿嘴利齒的頭就「唰」地竄出海面，殺氣騰騰地撲了上來。

「啊——海、海、海、海怪！真的有海怪！」漁夫徹底嚇崩，噴著尿跑走。

海怪？

正假扮落海者的夏爾克，眉頭一皺。

「不可能！」一道金屬音也在他顱內一震，「主人你又沒有具現化精神體，還調用元素法則變出人界普遍可見的衣服穿上，怎麼可能會被看出塞壬星子的真身？難道……」

金屬音嗓子一緊，再震三級，「難道人類幡然醒悟，不再追求物質享樂，潛心修練，竟然突破維度限制，修出精神體了？」

夏爾克重重閉上暗金色的眼眸，太陽穴隱隱作痛。

就算人類還在修練，但連星界聯盟都看不出他的精神體，區區人類更不可能會識破他的偽裝，所以……

在腦中金屬音的激昂聲下，夏爾克默默地往頭上一摸，抓下一張異形的電影傳單，張牙舞爪的猙獰怪物佔滿整張版面，相當「驚」人。

「……」

金屬音倏然止聲。

不愧是低維人類，專往海洋丟垃圾！

雷聲漸漸止息，海面下的裂縫也緩緩閉合，風雨漸弱。

他抓住救生圈的繩子，就躍出海面，雙足輕點船身，俐落地跳上漁船。身形修長的青年輕巧落地，未發出半點聲響，濕透的白Ｔ恤貼合在身上，勾勒出精實的肌理，就連最普通款式的牛仔褲，都在那雙大長腿的襯托下被穿出不凡的風範。

夏爾克迎風站在船邊，看著露出曙光的海天相連。魚群似感應到什麼，齊齊在遠方躍出壯觀的弧度。這充滿生機的畫面像極了他的故鄉，也勾起他久遠前的一段昏黃記憶。

然而，烏雲徹底散去，天穹恢復原有的湛藍，卻總有一層淺淡灰霧徘徊不去。那是人類所不能見的能量，正隨時間流逝越漸濃濁。

「時間不多了。」

他神色一沉，半垂著眼，凝神感應週身元素，捕捉分散在空中的訊息，待尋到一個契機，便迅速切入人界的訊息脈絡，腦海也隨之飛過一條條資訊。

——「近日流感盛行……」

——「美國又發生校園槍擊案……」

——「在火車上這樣好誇張！」

——「交往後哪個女生比較吃香？」

——「婚禮想請維珥唱歌！」

夏爾克一頓，盯著那一排字久久不動。

腦中的金屬音也心有靈犀，為他點開一個影片。

「大家好，我叫維珥・多芬！」

浮現腦海的虛擬螢幕裡，粉色頭髮的藍眼「少年」揚著燦爛笑靨，舉起麥克風，一開口，清靈優雅的歌聲便如泉水流淌而出，在他的意識中迴盪。「少年」身後的舞台布景流光四溢，閃爍著四個大字——《天籟之星》。

＊

《天籟之星》是近來最紅的歌唱選秀節目，從素人海選到最終決賽共為期半年，全程實時現場直播，是最公開透明的選拔賽，無劇本，不炒作，不內定，沒有潛規則，保證公平公正，絕無內幕……大概吧？

維珥是第三屆《天籟之星》殺出重圍的一匹黑馬，雖然染了一頭特立獨行的粉紅毛，但髮色自然透亮，膨鬆柔軟，五官精緻漂亮，嗓音清靈乾淨，而且海豚音隨口就來，跟喝白開水一樣，曾以一首動感舞曲版的女神之舞驚艷全場，還邊唱邊跳氣都不喘一個。當時影片立刻紅到國外，被稱作簡直就不是人的存在，為節目帶來有史以來的最高收視率。

「維珥・多芬是什麼來頭？」

類似的討論不時在各大論壇及社交網出沒，並隨他一次次超乎常人的表現，在熱門話題排行榜居高不下，廣大觀眾嘴裡說著肉搜不道德身體卻很老實地不斷Google。

「我聽說他是某國貴族之子，被霸道製作人綁架來參賽的。」

「鬼扯！他明明是隱居仙山的精靈，為度化快要破產的製作人而下山入世的！」

「你們這群愚蠢的麻瓜啊，維珥他其實是披著極光在北冰洋跳舞的海妖，被餓慘的製作人用+9魚叉叉回來的。」

「……」

夏爾克面無表情地關掉虛擬螢幕，對網上這些荒謬猜論不予置評。

倒是金屬音很有意見。

「呵，我觀察了一下，發現人類都是吃加工食品和垃圾食物長大的，難怪腦子退化得連精神體都沒有，被歸為低維生物一點都不冤枉。」金屬音停頓一秒，語音瞬間拔高八度，「維珥耶！擁有最美聲的S級星界音師耶！一根+9魚叉就想請他唱歌？好歹送海神波塞冬皇家出產的深海冰鑽三叉戟啊！那個製作人好大的烏賊膽！」

差點被尖聲震糊腦漿的夏爾克：「……閉嘴。」

果斷將仍喋喋不休的傢伙消音後，他用漁夫好心借予的毛巾擦了把頭髮，就看向已出現在視野中的遠方海港。

暗灰色的高樓大廈臨海而立，取代了碧綠蒼鬱的山林，嗒嗒作響的無人機在藍空飛翔，盤旋已久的海鳥對準獵物俯衝而下，卻叼走一個塑膠瓶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