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魅影 - 02.說故事大賽

下山的出口並沒有隨著天色逐漸變暗而自動出現，雷雨雖然停了，但誰也無法保證雨勢是真的停止，還是只是暫時性的停歇。

車子在泥濘小徑間來回穿梭，看著窗外的風景，雨涵總有一種感覺，她覺得她們好像走到越來越偏僻的地方了。

「你們看那是什麼？」蕭天天的聲音吸走了雨涵的注意，她循著蕭天天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裂成兩半的雕像。

為了想再看更清楚些，車子開到雕像前面緩緩停下，隨著包大膽下車，其他人也跟著下來。

「欸，你們猜這是什麼雕像？」包大膽轉頭問眾人。

「看起來像是座山神神像。」阿坤提提他的粗框眼鏡。

「山神是什麼神？」包大膽露出茫然的表情。

「山神是一種山間神靈的泛稱，不同的族群或宗教會信仰不同的神靈，例如客家人信奉的三山國王、印度教信奉的雪山神女等等。」阿坤以一種博學多聞的斯文口吻緩緩說出自己的見解。

「所以這座到底是哪種山神？」包大膽的神情依舊茫然。

阿坤看了雕像一會，回答：「坦白說我也沒辦法肯定，但感覺是類似土地公之類的神靈吧。」

「這個地方這麼偏僻，居然還會有神像佇立在這裡，該不會有人住在這附近吧？」包大膽邊搔下巴，邊提出他的推論。

「也不一定，有可能只是某些人因為某些原因把神像立在這裡，但平時未必在這裡居住。」阿坤看著雕像。

「那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包大膽看著阿坤。

「不知道，或許……這是一種守護吧。」阿坤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口吻說出自己的猜測。

「你怎麼懂這麼多？」包大膽用驚訝的表情看著阿坤。

「我記得我以前好像說過，我們家是書香世家。」說到這裡，阿坤不忘提提眼鏡來襯托自己淵博的學識，但其實這些東西是他選修外系課程，做分組報告的時候學來的。

當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想法，包大膽突然用腳踢踢斷裂的雕像，「欸，守護神，如果祢在這裡的話，趕快出來幫我們帶路。」

「喂！」看包大膽這麼做，阿坤馬上出聲喝止他的行為。

「幹嘛？」包大膽用幹嘛大驚小怪的眼神看著阿坤。

「用腳踢踹神像是很不敬的行為。」阿坤表情嚴肅。

「那這樣呢？」包大膽吐了口痰在雕像上面。

「不要這麼白目好嗎？」平時還算開朗溫和的阿坤，這時罕見地動起怒來。

「好啦好啦……我不做就是了。」見阿坤生氣，包大膽稍微收斂了些，他用球鞋擦掉雕像上面的那坨痰，但從散發出來的態度來看，他還是一副不信邪的模樣。

全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接著包大膽提議道：「我看我們再深入看看，搞不好附近真的有住人。」

聽包大膽這麼說，一向膽小的小青連忙搖頭，「我看我們還是回頭好了，這裡感覺陰森森的。」

「別怕，有我保護妳們。」包大膽趁機湊到兩個女孩子身邊。

蕭天天見狀後，硬是故意卡在中間，不讓包大膽靠兩人太近。

「好啦，不要鬧了，不然民主社會，我們投票表決。」阿坤看向眾人，「一人一票，贊成繼續往前走的請、舉、手！」

結果出來，只有包大膽一個人舉手。

「好吧，那就回頭吧。」包大膽摸摸鼻子，露出自討沒趣的表情。

油門催動，車子又緩緩掉頭離開。

車上，雨涵回想剛剛包大膽色胚的舉動，其實這一切並不讓她感到太過意外，因為從以前她就覺得包大膽對自己跟小青有點意思，尤其是自己，因為每當兩人參加社課的時候，她總能從眼角餘光發現包大膽用猥褻的眼神在偷瞄自己，而且還不只一次，是非常多次，但其實包大膽已經有個校外女友，針對一個男生死會了還不斷意淫討好別的女生，雨涵總覺得不是很舒服。

如同先前那樣，車子繼續在山上彎來繞去，下山的路途並沒有因為離開原地而變得順利，雨涵發現她們始終困在這個像是已經被設計好的迷宮，無論再怎麼努力也繞不出去。

直到又過了幾分鐘，蕭天天再度發出一陣驚呼聲：「欸！你們看，剛剛那個石像又出現了！」

其他人順著蕭天天的手勢方向看過去，果然……和剛剛那個一模一樣的雕像又出現了！為什麼會知道這是同一個雕像呢？因為和之前那個雕像一樣，這個雕像也是倒在地上裂成兩半，就像被雷劈過似的，就連在地上排列的方位都完全相同。

「難道……我們又回到剛剛那個地方了？」包大膽摸摸下巴。

「親愛的社長大人，請問現在是什麼狀況，您可以解釋一下嗎？」蕭天天以帶有壓迫性的眼神看向阿坤。

「我不是故意的……」這會，連阿坤也露出慌張的表情，「我再試其他條路看看，或許只是碰巧走到同一條路罷了。」

話才剛說完，阿坤馬上用最快的速度將車駛離現場。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他們連續見到這個雕像不下五次，每一次目擊都讓整台車子的氣氛變得更為沉重。

或許是為了化解車內的低氣壓，身為副社長的蕭天天開口打破沉默，說道：「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我看我們來比賽說故事好了。」

「蛤？說故事比賽？」包大膽露出一副很不會說故事的模樣。

「怎麼了？說故事是你的罩門嗎？」蕭天天看著包大膽。

被蕭天天的激將法這麼一激，包大膽不甘示弱回應：「哪有，說故事我很厲害好嗎！要比大家就來比！」

「問題是……要怎麼比？」包大膽追問。

針對包大膽的疑問，蕭天天耐心回覆：「等等我們就輪流說故事，一次一個，順序用數支的方式決定。」

「好啊！」包大膽豪爽答應。

「喔喔抱歉，我要專心開車沒辦法喔，我可不想開車開到出車禍。」手持方向盤的阿坤，馬上用最快的速度甩開這個燙手山竽。

「好吧，那社長大人可以破例，不過你們兩個女生也要參加喔，不要以為是學妹就可以裝死。」蕭天天用老鳥的姿態看著雨涵跟小青。

「呃。」兩個小女生對視一眼，露出無言的表情。

「好，那就開始數支吧！」

在蕭天天解釋數支的遊戲規則及開場下，除了阿坤以外的四個人，開始了這場說故事大賽。

「數支數支最多三支。」

根據四個人總共比出七根手指，再由蕭天天為第一個人開始逆時針計數後，最終數支的結果落在包大膽身上。

看包大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模樣，就知道說故事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包大膽，那就麻煩你先說第一個故事了，記得故事至少要講五分鐘。」蕭天天用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包大膽。

「痾……」包大膽一副吞吞吐吐說不出口的模樣。

「怎麼了？」蕭天天用認真的表情看著包大膽。

「我……」包大膽還是結結巴巴，眾人猜想他現在正在腦筋急轉彎吧。

「快點喔，再拖下去車子都快開下山了喔。」蕭天天比著手錶不停催促，活像是個呼喚小孩回家的大媽。

「快一點！」

「我……嗯……」在吞了吞口水後，包大膽終於開始說起故事：「我挺著大肚子回家，卻聽見老公房裡傳來呻吟聲……」

挖哩～眾人差點沒暈倒，這麼老梗的網路色情文章，也可以拿來當成說故事的梗？

看在場其他人被自己的隨興笑話惡搞，包大膽先是露出猥瑣、輕浮的表情，接著又做出一個淘氣的鬼臉展示給眾人看。

「好啦好啦。」深怕再繼續亂開玩笑下去，自己會在車內被眾人圍毆到死，在清清喉嚨後，包大膽改說另一個臨時瞎掰出來的故事：「從前從前，有一群社團大學生來到南投的山區露營烤肉。」

停頓幾下後，包大膽又繼續說下去：「原本來到南投的時候天氣還不錯，但等他們露營烤肉到一半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掃興而歸的他們決定提早下山，但卻在下山的時候發現土石流阻斷當初上山的道路……」

「欸，等等。」蕭天天用力打斷包大膽的故事。

「幹嘛？」包大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蕭天天。

「你講故事的語調有點慢，這樣感覺有點投機欸。」蕭天天搔搔下巴，彷彿他是個評審。

「我是說故事的人，請你尊重創作者！」包大膽回嗆。

「創作者就可以囂張喔？」蕭天天也不甘示弱回擊。

「管你的。」

就在兩人鬥嘴的時候，車子突然無預警停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阿坤突如其來的舉動引起車內一陣恐慌。

「車子……車子快沒油了。」說話的時候，阿坤眼神直直盯著儀表板。

「蛤？」屋漏偏逢連夜雨，下山遇到鬼打牆已經夠慘了，現在連車子都快沒油，那……那他們究竟該怎麼辦呢？各種迴異的想法浮現在眾人的腦中。

「我看，我們今天只能先在這裡過夜了。」看看車窗外面，阿坤露出滿臉無奈的表情，「現在天色漸漸暗了，繼續行駛也只是平白耗油跟徒增危險罷了。」

「那等到明天，我們該怎麼辦？」小青臉色蒼白問道。

「雖然這裡是偏僻了些，但照理說過一陣子應該會有救難人員上山。」阿坤提提眼鏡。

「那如果救難隊一直找不到我們呢……」小青的語氣顯得有點激動。

「還沒發生的事情，不要想這麼多啦。」阿坤努力擠出笑容想平緩現在的氣氛。

「為什麼我們剛剛不停在那條中斷的道路等救援就好，現在待在這裡不是更難被找到嗎？」蕭天天提出質疑。

「現在說這些都是馬後炮，剛剛我怎麼會知道走旁邊的小路會遇到這樣的情況？」阿坤露出滿腹委屈的表情。

「那社長大人，麻煩你仔細評估一下，我們現在手邊的飲水跟糧食還可以支撐多久？」蕭天天用不悅的眼神看著阿坤，看來身為精明能幹副社長的他，已經超前部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們後座那兩桶5加侖的桶裝水，省著點用至少可以撐快一個禮拜吧，至於剛剛剩下來的烤肉跟口糧餅乾這些東西，要撐個五天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說到這裡，阿坤又不忘安撫眾人的情緒。

「欸，等等。」包大膽轉身面向眾人，他用粗壯的手臂拍拍車座，好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

「幹嘛？」阿坤轉頭看著包大膽。

「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個洞穴？」包大膽轉身指著窗外。

的確，就在距離車子大約四、五十公尺的地方，有個洞口呈現長條狀的開放型洞穴。這種洞穴的洞口從外頭察看，就像是一面又寬又平坦的石壁，唯有再繼續深入走進內部，才能得知那一片漆黑而深邃的洞穴裡面，藏著的到底是什麼秘密。

在端詳洞口一陣子後，阿坤的目光又回到包大膽身上，「有是有，那又怎麼了？」

「剛剛洞口我看到有個人影。」包大膽煞有其事地說。

「人影？」阿坤摘下眼鏡揉揉眼睛，「哪裡有人，我怎麼沒看到？」

「我親眼看到他走進了洞穴裡面。」

儘管包大膽說得振振有詞，但眾人依舊半信半疑，深怕他只是看錯。

「會不會其實是動物呢？」小青提出她的看法。

聽小青這麼說，包大膽轉頭看著她，問說：「小姐，那妳覺得有哪種動物可以跟人的體型差不多？」

「有啊。」蕭天天在旁插話。

「什麼動物？」包大膽看著蕭天天。

「台灣黑熊啊，不然就是猩猩。」蕭天天回答。

「可是我看到這個人有穿衣服欸……」包大膽回想，「你有看過哪個黑熊或猩猩穿衣服的？」

「好吧，那可能真的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吧。」蕭天天聳聳肩。

「我現在有個想法。」包大膽的眼睛迸出振奮的光芒，「我看我們下車去那個洞穴看看，如果是住在這附近的居民，那剛好可以跟他們求救。」

「我不想下車。」阿坤靠在汽車椅背上。

「為什麼？」包大膽滿臉不解看著阿坤。

「現在天色這麼晚了，也不知道對方的來龍去脈，與其冒這個險，還不如待在車內比較安全。」阿坤眼睛直直盯著前方。

向來比較文靜的雨涵，此時也提出她的看法：「如果是這附近的居民，那為什麼要走到洞穴裡面？」

「唉唷～搞不好人家是山頂洞人。」向來創意十足愛搞怪的蕭天天，邊說邊露出他那副閃亮無比的大鋼牙。

「或許，也有可能是來這裡登山，但遇到雷雨才跑到洞穴躲雨的登山客。」小青在旁忍不住推測。

「如果是登山客的話，或許他們知道下山的路，對吧？」不死心的包大膽環顧四周，想說服待在車內的其他社員跟他一起下車，只可惜一切不如包大膽所願，其他人繼續紋風不動待在車上。

「怎麼，沒人願意跟我一起下車看看？」包大膽看著眾人。

「不要。」阿坤回絕。

雨涵和小青也搖搖頭。

「那你呢？」包大膽看向蕭天天。

「我想……我還是不要好了。」蕭天天面有難色，「我可不想和台灣黑熊或大猩猩搏鬥。」

「好吧，你們這群膽小鬼，那我就自己下去看看，如果到時候找到救兵，你們就不要哭著跑來求我。」

說完，包大膽隻身一人往洞穴口走去。

雖然其他人沒有下車，但全車的注意力依舊在包大膽身上，畢竟眾人也怕他真的會遇到什麼潛伏在深山裡面的野獸。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包大膽人已經來到洞穴口，其實在這短暫的路程中，空氣裡充滿了包大膽的碎碎念，因為他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些人這麼膽小，連起身到洞穴察看的膽子都沒有。

「你們這群膽小鬼！膽小鬼！」就在包大膽邊走邊咒罵的時候，地上突然傳來喀啦一聲清脆的聲響，他發現自己似乎踩到了什麼硬硬的尖銳物。

「什麼東西……」低頭查看，包大膽發現自己踩到的居然是個八卦鏡。

儘管包大膽並不迷信，本身也沒有宗教信仰，但從小時候看港片的經驗中，他至少知道八卦鏡的用途。

在包大膽彎下腰仔細觀看這個八卦鏡的時候，洞穴裡突然傳來細微而清晰的呼喊聲。

「誰？」聽見聲音的包大膽起身。

「誰在裡面？」循著聲音的來源，包大膽繼續往洞穴深處探去，過程中，他不忘把口袋裡面的照明手電筒拿出來照明。

在包大膽走進洞穴後，眾人才慢慢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轉開來。

好巧不巧，包大膽走進洞穴沒多久，周遭開始起霧，這種霧氣雖然不至於完全遮蔽視線，但也足以讓遠方的物體呈現朦朧的樣貌，就像是沒戴眼鏡的高度近視患者所看到的世界，很多時候如果不是刻意走近查看的話，甚至連前方站著的是人還是樹木都搞不清楚。

在等待包大膽回來的空檔，阿坤和蕭天天打開車後座拿出食物。

「兩位美女，這就是我們今天的晚餐。」回到車內，蕭天天將烤肉及麵包遞給雨涵及小青。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阿坤及蕭天天帶回車上的食物馬上被吃完，此時原本透明的車窗玻璃已經完全霧化，待在密閉空間內，雨涵忍不住看了看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傍晚五點多，按照目前天色的狀況，大概再過不到一個鐘頭，外面的天色就會全部暗去。

在剛吃飽，又沒有任何休閒娛樂吸引注意力的情況下，待在車內的四個人開始昏昏沉沉睡去。

洞穴內，包大膽循著剛才聲音發出的方向走過去，這個洞穴並不算小，儘管包大膽有將近快一百八十公分高，但按照洞穴的高度來計算，要容納兩個包大膽的高度是沒有問題的，至於裡面的格局則成長條狀，在這個洞穴裡面行走，就好像在一條深邃的長廊走路那樣。

在一邊行走的時候，透過手電筒光線的照耀，包大膽注意到洞穴牆壁上似乎有一條條刮痕。

「這個是……」在湊上前的同時，包大膽將手電筒的光線集中在洞穴牆壁上。

這些刮痕呈現不規則的長條狀，如果從外觀來判斷，並不像是被流水沖刷過的樣子，而像是被某個尖銳的東西，例如美工刀或登山小刀之類刮過的痕跡。

然而進一步仔細觀察，這些刮痕的長度約二十公分、寬度則將近快一公分，如果是一般的美工刀或登山小刀，應該不至於留下這麼粗的痕跡。

再說，隨著手電筒的光線移動，包大膽發現這些刮痕遍布的位置，並不是只有洞穴兩旁的牆壁，而是連洞穴上方都有！

按照常理判斷，除非這個人有飛簷走壁的功夫，不然洞穴高度高達四、五公尺高，一般人根本難以在這樣的情況下爬到洞穴頂部還留下這麼深刻的痕跡。

很快地，包大膽還注意到上方的刮痕不是只有在自己的頭頂周圍，而是一路延伸到更前方，那些連手電筒的燈光都快觸及不到的地方。

這不是人類可以幹得出來的……

這個念頭快速閃過包大膽的腦中。

但如果不是人幹的，又會是什麼動物留下的爪痕呢？

包大膽還來不及思考更多——

刷！

一雙血紅色的邪眼從黑暗的角落中浮現，並在漆黑潮濕的洞穴裡跟他雙目對視著。

隨著手電筒的光源打在這個東西身上，包大膽的眼睛瞬間布滿血絲且撐到最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淒厲的尖叫聲傳出。

咚一聲，手電筒掉落在濕濘的地面上。

短路。

燈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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