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五章：長刀

「長寧表哥！」

　　這聲呼喚讓顧行之收起淚，朝聲音看去。

　　陸青澤正好鬆開弓弦，箭筆直射中前方靶心，也在同時擊在顧行之的心頭那千層厚的冰山中，悄無聲息的產生一道細細裂紋。

　　那拉弓的身影，威風凜凜，十分自信神氣，逆光著映在陸青澤身上，熠熠光輝，與當年云宿的身影交疊一起。

　　顧行之攥緊衣袖，呼吸緊促著。

　　「長寧表哥！」站在陸青澤身旁的七皇子云琛，發現顧行之沒有反應，又叫了一聲。

　　呼吸都帶著顫抖，顧行之硬生生將自己的悲傷壓了下去，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朝兩人走去。

　　陸青澤見顧行之走來，心跳又開始有些亂，行禮道。「顧小侯爺。」

　　顧行之頷首回應，朝七皇子行禮。「七殿下。」

　　「叫什麼殿下，長寧表哥怎麼如此生疏。」

　　「在宮裡，要守規矩。」

　　顧行之和顏悅色地看著七皇子，瞥了一眼陸青澤，問著。「他怎在這?」

　　邊打量著人，邊在心中評價著。

　　今日穿的還真是人模人樣，看起來還算順眼，但為何總是陰魂不散的跟著，不知每次出現都在擾亂本侯的心神嗎？

　　「長寧表哥認識陸將軍？」

　　「嗯，算認識。」顧行之抽動了一下嘴角。

　　見顧小侯爺不像之前裝作不認識，陸青澤心中雀悅了一下。

　　「陸將軍是本殿的武師父。」

　　「哦。」顧行之語氣帶著些許輕蔑。「之前的呢？」

　　「之前的武師父教得不溫不火的，與長寧表哥所教相差太多，所以太傅向父皇推薦陸將軍。」云琛無奈嘆了口氣。「可惜師父過幾日有事要離京一陣子，又教不了本殿了。」

　　又是太傅。

　　派他來鎮北軍，又讓他當云琛的武師父，到底何意？

　　顧行之暗想著，對陸青澤又再警戒一些。

　　「長寧表哥，今日怎有空進宮?」云琛就是靜不下來，一覺得安靜馬上又找了話題。

　　「過幾日去北疆，今日特地入宮見見姑母。」

　　云琛臉色一下就煞白，擔心牽住顧行之的手。

　　「不要緊嗎？」

　　當年顧行之站在城牆上欲往下跳，不僅嚇壞了鎮北侯府、北威將軍府，也震驚了全京城百姓，顧皇后和云琛得知後也都嚇的腳軟。

　　那樣的事誰都不願意再發生。

　　顧行之輕彈了一下云琛的額心。「少擔心我。」眼光瞄了一眼那把輕弓，輕嘖了一聲。「怎還在用這種輕弓？你都十八了，想當年云......」

　　倏地，顧行之閉上了嘴，心頭悶痛著，情緒又有些失控翻騰著。

　　「你好好練，我去見姑母了。」

　　話畢，急忙轉身離開，也是在這一瞬間，陸青澤見到他眼中的難過，欲落未落的水珠含在眼眶中。

　　看著優美修長的身姿離開視線內，陸青澤才問著。

　　「小侯爺曾經是殿下的武師父？」

　　「也不算。」云琛拿起自己的輕弓拉了拉，不設防說著。「只不過表哥騎射很好，所以就跟著他練，五哥也是表哥教出來的。」

　　看著已沒人影的廊下，陸青澤好奇著。「那為何如今不教了？」

　　「要不是他的......」云琛驀的停住嘴，那總是令人傷心的過去，不提也罷。

　　「我們還是練射箭吧，師父。」

　　見云琛欲言又止，讓陸青澤對顧行之更加好奇，如此光彩奪目、風華絕代的人，為何會在花朝節有如此失態的舉動，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從午後進了鳳儀宮後，直到夕陽將落，顧行之才一臉生無可戀，腳步虛浮的走出。

　　光與顧皇后討論娶不娶妻這件事，兩人就東拉西扯好一會，深知顧行之對云宿的深情，最後顧皇后讓步到只希望娶個側室或納個妾，留個後就好。

　　顧行之也是個死心眼，不願就是不願，還搬出顧家都是痴情種，一生只愛一人，只娶一人的論調來反駁顧皇后，並把自己的爹、自己的哥哥、自己叔叔、堂哥都拉下水。

　　最後顧皇后拗不過顧行之只好作罷，只願顧行之能盡快走出傷痛，不管男或女都好，只要能待顧行之好就行。

　　顧行之自個兒知道，這傷太深，看似結了痂，但內裡卻沒癒合，加上最近遇上陸青澤，那道疤不時隱隱痛著。

　　邁在長廊往宮門方向走著，顧行之揉著側額，顯得有些疲倦，未見著三皇子云崢，一臉指高氣昂的朝自己走來。

　　「呦—，這不是長寧嗎？」說著就擋在顧行之將走的路前。

　　跟在身後的太監恭敬的朝顧行之行禮。「參見小侯爺。」

　　顧行之煩透了，翻了個白眼，雙手隨便一拱。「三殿下。」

　　「許久未見，長寧真是越來越美，我見猶憐。」說著就打算伸手去摸顧行之那張精雕玉琢的臉龐。

　　顧行之抽出腰封上的折扇，擋住將冒犯的手。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云崢不管是小時候或是現在都令顧行之反感。

　　初見時，云崢就見人長得漂亮，不時趁顧行之不注意，上下其手摸了幾下，顧行之也不好惹，只要被冒犯一次，就會找機會打回去。

　　好多次都將云崢打得鼻青臉腫，有時還連同云宿的份一起討回來，也因是顧皇后外甥，三皇子的母妃，劉淑妃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這不是做哥哥心疼你嘛！」

　　三皇子云崢生得不錯，斯斯文文，一臉書生樣，可說出得話卻如禽獸。

　　「沒了五弟想必長寧孤枕難眠，床榻空虛，不如讓哥哥來撫慰撫慰你，如何？」

　　那目光極盡下流，將顧行之從頭到腳意淫了一遍。

　　「啪！」

　　一聲響亮的拍打聲，在云崢臉上響起。

　　拿在顧行之手上的扇柄狠狠打在那張令人作噁的嘴臉上。

　　云崢先是楞了好一會兒，腦羞成怒的吼著。「顧行之！」

　　「打蚊子。」心裡不痛快，可在顧行之臉上看不出一絲憤怒，反倒帶著媚人的笑。

　　「這不是怕蚊子傷了三殿下，本侯只好動手，不用謝。」

　　三皇子云崢憤怒的緊握住拳，緊到指尖都掐進肉裡，青筋直冒。

　　「裝什麼清純！你跟云宿那些破事，整個皇宮誰不知，能跟那低賤的云宿滾在一起，怎......」

　　「啪！」

　　又是兩下清脆的拍打聲，云崢兩頰被打出三道紅印，這連續的幾下，打得云崢都懵了。

　　「三殿下如還想要你這張嘴，就給本侯閉上！」顧行之字字說的十分清楚跟狠厲，本來好看的眉眼，如今像頭惡狼般想將云崢撕成碎片，帶著準備將人千刀萬剮的氣勢。

　　「顧行之，你是瘋了嗎！」云崢回過神大吼著，臉頰作痛著，都覺得開始發腫。

　　「呵呵呵。」顧行之笑得令人膽寒，挑著眉眼，一臉瘋癲樣。「全京城誰不知道我顧行之是瘋的?殿下想試試?本侯可以瘋得更徹底點！」

　　眼前這三皇子，從小就瞧不起云宿，不是言語奚落，就是暗中使絆子陷害云宿，讓云宿在自己父皇面前頻頻出錯，久久不得寵。

　　云崢對云宿有多壞，顧行之就對這人有多恨，與云宿相識後並知道遭遇後，就讓云崢知道何謂惡人總有惡人磨的道理。

　　有顧行之護著，云宿也在自己努力下，有了驚人的成就，與西戎簽定盟約後，當今聖上開始十分看重，還曾一度想立云宿為太子。

　　如此優秀之人，怎能讓人如此抵毀，又哪低賤！

　　還要在此時不停往心窩子捅刀，怎不讓顧行之發怒、發瘋。

　　云崢見識過顧行之的瘋狂，心中怕著，略向身後移了幾步，警告著。「顧行之，這是皇宮，本殿是三皇子！」

　　「身為皇子言語污穢，也不怕辱沒皇室臉面！」

　　云崢氣得喘著大氣，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如此羞辱，今日倒好，被眼前這瘋子連搧巴掌三次。

　　心想，這個顧行之還真是不知好歹，放眼皇室，如今還有誰比自己更有資格坐上太子之位！還不知趁此時巴結巴結自己。

　　三皇子睜大著眼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顧行之。

　　「顧行之，你最好對我尊重點，往後顧氏整門榮辱都還需看本皇子的臉色。」

　　原本還滿肚子火的顧行之聽到這話，火瞬間熄滅，揚著眉，一臉看傻子的模樣，譏笑著。

　　「殿下想當太子？」

　　話雖沒明說，可暗示意味極重，這可是今年來顧行之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殿下是否白日作夢？」顧行之訕笑著。「這至尊之位可不是上頭沒人就能輪上的。」

　　當今聖上子嗣多舛，不是出生後夭折，就是病體孱弱，可眼前這人想當太子是否太異想天開。

　　云崢到想問問這文武雙全被封為文武侯的顧行之，以目前皇室的狀況誰能登上這位。

　　「長寧說說，這太子之位除了本殿外還有誰能？是那個病秧子老四？還是那個殘疾老六？更或是那個膽小怕事的老七？」

　　云崢一臉壞笑，瞧了顧行之一眼。「還是你還期望那個老五能活著回來？」

　　真是太懂顧行之心中哪最痛，狠狠再次捅向他的五臟六腑。

　　顧行之痛得眉心一跳，忍住想爆發的脾氣，輕抽了唇。「如這九五至尊之位被你這種人坐上，我顧氏先祖必定會掀棺而起，翻了這江山！」

　　他用著扇首抵著云崢的胸口，如今真不想再遵什麼尊卑，說得諷刺。「本侯好心勸殿下一句，家中如有銅鏡，不如好好觀察觀察自己這張嘴臉，如沒鏡，撒泡尿照照也行，就憑你？」

　　丟下一嘴輕蔑笑聲，顧行之轉身就走，再不走都不知自個兒還壓不壓得住已經快炸開的怒火。

　　同樣氣到咬牙切齒的云崢，大吼著。「顧行之，你等著！就看你我誰能笑到最後！」

　　顧小侯爺走得瀟灑，頭也不回，只抬起拿著折扇的手揮了揮。

　　「好，本侯等著！」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一人朝宮門走去，一人氣鼓鼓朝劉淑妃的永軒宮而去。

　　本被唸叨一下午，顧行之心情就不太美，還遇到晦氣的三皇子更讓他覺得今日不順。

　　此時又在東華門前看見熟悉又不想見的身影在那等著，顧行之心中腹誹著。

　　早知出門前就該看個黃曆，怎麼什麼牛鬼蛇神都能遇見。

　　正在東華門候著的人，不是陸青澤還會是誰。

　　陸青澤也見著顧行之朝這來，恭敬行了禮。「小侯爺。」

　　這人到底是多死心眼！

　　非要一個解釋？

　　不給還專門在這堵本侯就是了！

　　心中暗罵著，卻一臉假笑走了過去。

　　「呵，陸將軍可真有耐心，整整兩個時辰，就在這候著？」

　　「今日教七皇子箭術，教得有些晚，見小侯爺馬車未走，故在此等候。」

　　「非要本侯給個交待是嗎？」顧行之對這人不屈不撓的個性給折服。「行！那日就只是一時醉酒，滿意嗎？」

　　其實陸青澤對那夜之事早就釋懷，當下的確是氣憤，可過了幾日，卻懷念起那晚的纏綿。

　　他微笑了一下。「多謝小侯爺釋疑。」

　　顧行之靠近他些許，在他耳畔輕聲說。「這件事就此揭過，你我都得了趣，別再糾纏。」

　　溫熱的氣息一陣一陣搔在耳廓，癢得陸青澤耳根、心裡都不自覺熱紅了起來。

　　「是，屬下記下了。」

　　顧行之轉身打算走，卻又被喚住。

　　「小侯爺，屬下還有一事。」

　　「何事？」顧行之用著不被察覺得力氣吸了口氣，對上陸青澤那雙眸子，驀的一陣抽痛。

　　這對眼與云宿也太相像了。

　　「此次屬下將隨小侯爺一同前往北疆。」

　　「嗯。」語氣帶著些許不悅。「本侯知，監軍嘛！」

　　陸青澤抬手作揖，請求著。「屬下想請小侯爺為屬下保密此身份。」

　　這有趣，監軍職責可大了，多少人想當鎮北軍的監軍，這人卻不願？

　　「這是為何？」顧行之揚著笑，富有興致的問著。「監軍有監督軍隊的權利，糧草、馬匹、軍械，甚至本侯，都會受你監管，你卻想本侯保密？」

　　「屬下知道鎮北軍一向不設監軍，今屬下突兀以監軍身份入軍中，怕將士們會有怨言，故不希望聲張。」

　　原本顧行之還想在行軍途中讓陸青澤吃些苦頭，可他如今這態度卻讓顧行之好奇他入鎮北軍的動機，看似不像是幫著太傅來找麻煩的。

　　對陸青澤如此謙卑態度，顧行之對他的反感倒少了些許，笑得眉眼彎彎，戲謔著。「你是怕途中被蓋布袋？」

　　「哈哈哈。」陸青澤笑聲爽朗。「小侯爺治軍嚴明，想必定不會有此種事發生。」

　　顧行之不懷好意的湊近。「可本侯會。」

　　咚咚！

　　那張驚艷絕倫的臉龐貼得極近，陸青澤心跳得飛快，心跳聲如鼓般在心中迴響著。

　　「小......小侯爺說笑了......」連話都說的有些結巴，今日又是被顧行之美到的一日。

　　「咴——」

　　一聲馬鳴聲吸引了顧行之目光。

　　剛也沒太在意四周，沒注意到在陸青澤身後不遠處，一匹高大，毛色為灰白色的駿馬佇留在那。

　　倏地，顧行之心頭又被重重撞擊一下，表情僵住，顯得有些慘白。

　　「小侯爺？」陸青澤也見到他臉上的變化。

　　西戎戰馬！

　　云宿最喜歡的馬種之一。

　　顧行之注視著那匹馬，腳不受控的走過去。

　　西戎戰馬與辰國戰馬最大不同在於，西戎戰馬長途行軍的速度及耐力沒有辰國戰馬來得快及好，可爆發力極強，全力衝刺下能勝過辰國戰馬速度。另外西戎戰馬耐得住嚴寒，受得住酷熱，在雪地、沙地適應力很好。

　　西戎戰馬大多為棕黑色為主色，灰白色的馬種十分珍貴，速度也較一般西戎馬來的要更快。

　　當年打贏西戎，西戎可汗就曾贈給云宿一匹灰白色王馬，當為兩國友好的贈禮。

　　摸在馬額上的手發抖著，驚濤駭浪的情緒在顧行之心頭翻湧著，再次見到這灰白色駿馬，顧行之才發覺自己這五年來根本沒好過，傷痛如影隨行。

　　他將額頭輕靠在馬額上，閉上眼以防滿眼的淚水潰堤。

　　云宿，我想你了。

　　陸青澤也看出顧行之的不妥，想上前詢問時，就見到侍衛清風已駕馬車而來。

　　「主子。」清風跳下馬車，朝顧行之行禮。

　　顧行之整理好心情，快速且不被發現的將眼尾淚水抹去，朝馬車走去，踏上腳蹬，清風已將簾掀起。

　　上了馭位，顧行之才想起來，還未回答陸青澤的請求。

　　「那就當本侯護軍吧。」

　　原本還以為得不到回應的陸青澤，一聽楞了半响，才抬手行禮道謝。「謝小侯爺。」

　　「後日大軍出發，別遲了。」說完，弓身入了馬車內。

　　「是，屬下謹記。」陸青澤半彎著腰。「送小侯爺。」

　　馬車緩緩起步，車內的顧行之用扇柄將窗簾掀起一角，望著那匹西戎戰馬，淚水終究是止不住。

　　五年了。

　　從云宿中箭墜崖那刻開始，顧行之的心就如同被一柄長刀狠狠插入。

　　五年來，這把長刀無形的捅在那、橫在心口存在著，顧行之以為只要不去管、不去理、不在意，就不會痛，任其那刀在那懸著。

　　可當陸青澤出現，那深情的眼眸、熟悉的背影、思念的聲調，甚至所騎的馬，粧粧件件都影響著顧行之的情緒。

　　他不清楚為何老天爺要如此折磨自己，當年狠心將云宿帶走，讓心愛之人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令自己痛不欲生，如今又為何要將一個像極云宿的人推到自己身邊。

　　陸青澤的出現，如同將那把長刀，一吋吋、凌遲般的拔出，每抽離一吋，就再次割裂著血肉模糊的傷疤，無盡折磨，刀刀見骨，吋吋見血。

　　顧行之攥著胸前的衣襟，心如被刀無情翻絞，他依在窗邊，泣不成聲。

　　這五年，他不願相信云宿是真死了，只要沒見到屍骨，顧行之就能永遠不承認這個事實，像是只要不承認，云宿就還有再回來的可能。

　　可是老天似乎不想如此善待，無時無刻逼迫著，陸青澤、戰馬、北疆，都是在逼著顧行之去面對，何其殘忍。

作者說：

要去北疆了！車又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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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玄幻

輪迴令系列：棋局

趕進度上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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