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VIII.給艾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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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聲、迴響，它穿越過河流，攀上雲層，最後落在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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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聽見，也沒有人在意，那揭幕之時、旋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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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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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典結束後，樂園內部又恢復了平靜。

大修女蘿潔塔捶著久站一天，痠痛的背部，此刻她正提著油燈在降臨廳周遭做最後巡視，以防有貪玩的神子，偷偷躲在裡頭，沒有回到宿舍。

那些孩子也是正值調皮搗蛋的年紀，尤其降臨廳是他們任內第一次開放，難免對於這種新場所，會有無盡好奇心。

說起來，今天要送別的時候，她好像並沒有在多米尼亞的孩子裡，看見阿絲托莉亞。

勞倫娜的話，倒是有看見，畢竟她自己穿上去的禮服，下台後自己就脫不下來了，硬是面不改色地轉頭，要蘿潔塔幫她脫禮服。

險些沒把大修女給笑岔氣了。

「勞倫娜那孩子也真是的、還說要保護阿絲托莉亞……不過離開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阿絲托莉亞…是身體不舒服提前離開了嗎？」

一邊煩惱她最關愛的兩位孩子，一邊蘿潔塔轉過一個拐角，從露天的走廊拐出，逕直走向了降臨廳後方的小教堂，只剩下那裡還沒有巡邏。

油燈微弱火光是一團暈影，它照徹腳下林間小路，一點一點、在恍惚一頭，穿過斑駁林立石碑，月色下潭水波光粼粼，那座封閉已久的小教堂，今夜罕見點上了星芒燈光。

蘿潔塔意感不對勁，腳下步伐頓時快了幾分，甚至丟下手上油燈不管，雙手提起裙擺，慌不擇朝那小教堂其中一扇門跑過。

這座小教堂已經很少有人使用了。

在降臨廳建成前，還曾有一位神父駐守於此地，但隨著原來的村落遷移，等到神父安眠時，燈火也在這座小教堂歇下，與神父一同離去。

降臨廳建後，為了紀念這位神父，長老院與＂母親＂協商，最終保留了小教堂，已作紀念。

雖然這裡在夜晚，也常常會成為樂園中許多禁忌之戀的幽會地點，但沒有一次——像是今夜般，亮起了如此顯眼的火光，甚至像是有意要指引她前往。

蘿潔塔的手剛剛碰上教堂大門，古銅色的門扉先一步自己打開，露出一條門縫。

隨著那縫隙越來越大，蘿潔塔修女摀著嘴，不可置信的往後退，眼瞳不安、震驚地放大。

她不可置信望著小教堂內，裡頭一片狼藉，地上點滿了儀式用的白色蠟燭，蠟燭燃燒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

向來都會有修女定時打掃的內部，如今那灰黑磚石地上，濺滿血跡，緊接在蠟燭芬香過後，是一股腥羶濃稠與鮮血融合的味道。

蘿潔塔隨著血跡一路往上看，最後停在盡頭的神像下，有個人影趴伏在那，鮮血便是由她拖行的痕跡蔓延。

那少女悶頭低低啜泣，哀切而悽慘，在小教堂幽幽迴響，聽見身後大門動靜，她像隻受驚鳥兒，警戒地轉了過來。

「…是誰？……是誰、在那裡？！」

發話間似乎還帶著歇斯底里，和深深恐懼。

而蘿潔塔在少女傳過頭，看清她真面目那一刻，卻忍不住驚呼出聲，連連往前爬了幾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啊啊？」蘿潔塔不可置信，她臉上痛苦扭曲，看著那少女，就像看見什麼不祥一般，陷入了震驚和悲傷。

她意識到自己陷入了無法自拔的自責和難過。

「…怎會這樣…喔，我的孩子啊……怎麼會是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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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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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無數次，阿絲托莉亞總是走在她前面，得到許多東西。

一個艾莉絲的影子已經夠煩人了，沒想到現在就連一個沒有才能的殘次品，都比她在母親面前還要受寵？

好幾次塞莉洛想問，但都礙於勞倫娜在場，她沒有一次成功問出口。

勞倫娜本身就是個令人感到害怕的存在，並不只是因為她在上位中的影響力，更多是源自於她本身的存在，光是站在那裡，印記就隱隱作痛。

她和其他幾位上位曾經聚在一起，對此討論過。

在翻閱大量書籍，或著是纏着那些老修女們，詢問是否有出現過類似的案例，卻都石沉大海。

漸漸地，她們也逐漸習慣，來自勞倫娜散發的可怕氣息。

就把她、把勞倫娜當作和艾莉絲一樣就好，對於＂母親＂來說，這兩個人都是特別的，不管其中一方是否還在世。

但有一天開始，塞莉洛發現那窒息般地恐懼，忽然消失了。

那頭黑髮掠過塞莉洛眼角，帶著柑橘調、丁香和玫瑰，以及迷迭若有似無的冷香，一如她這個人鋒利、令人不自覺想要沉醉跟隨。

這個味道對塞莉洛來說，可以說是相當熟悉了，畢竟除了強大的代名詞，這股味道出現時，往往還帶著恐懼湧上心頭。

是勞倫娜，但卻不只有她。

塞莉洛猛地回頭，卻被眼前景象震撼。

被選作首席的上位一如往常地冰冷艷麗，不同的是，以往總是獨來獨往的勞倫娜，這一次身邊跟了人。

恰好地，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阿絲托莉亞。

讓＂母親＂提前賦予阿絲托莉亞選擇搖籃權力，身為第三位，卻總是讓看似漠不關心的＂母親＂，為她破例的『阿絲托莉亞』。

明明就是個廢物、明明就是個在會議中總是被母親忽略的傢伙。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發出詰問，沒有一次達到回應，準確地說、是沒有人在乎，反而＂母親＂還評價她心胸過於狹窄。

塞莉洛沒發現到她發出一聲冷笑，望著那兩人相談甚歡的側臉，臉上表情開始扭曲。她以前不明白，現在也不會明白，但更讓她心死的是＂母親＂的態度，如此曖昧不明。

尤其現在還看著她和特別的勞倫娜走在一起。

那股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和香氣，在她們其他上位面前，甚至是鼓起勇氣的邀請中，都不過是一場笑話，不值得一提。

可那個阿絲托莉亞卻這麼輕易就被劃入她的勢力內。

塞莉洛唇邊笑意越發擴大，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目光逐漸變得混濁，充滿她自己也沒察覺的妒火。

火苗已經落種下，只待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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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莉洛，今日請妳過來，不為別的，是想跟妳說——我已經決定，要先讓阿絲托莉亞選擇搖籃，準備成人禮和卸任式了。」

熟悉的薔薇花園，熟悉的人物場景，卻不大相同的意圖。

她已經感受過很多次，尤其在阿絲托莉亞開始和勞倫娜扯上邊後，每次、每次——幾乎是每次，當她被＂母親＂召見時，總會有相似的東西，一點一點被剝奪、被奪去。

「＂母親＂…為什麼？」因為過度震驚，塞莉洛試圖找回聲音，卻發現一開口是沙啞不成樣。

「為什麼？——塞莉洛，我以為妳是個聰明的孩子……＂母親＂的決定，哪有什麼為什麼？」

＂母親＂銳利目光筆直射向塞莉洛低伏的頸部，話裡特意強調了聰明兩個字。

幾乎是話落同時，一陣冷意從頭到腳，隨著顫抖一起湧上，還有對未知的恐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塞莉洛，急忙要解釋。

「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母親＂……我只是、只是、只是覺得納悶，為何是阿絲托莉亞？」

她遏止不住喉間湧上的酸楚，抖著雙唇，像拼力一搏的旅人，試圖在綠洲前壓下慾望。

勞倫娜也好、＂母親＂也好。

為何都選了阿絲托莉亞，她不懂。

她明明也很優秀，即便比不上勞倫娜那種特別。

但區區一個連劍都抬起不來的阿絲托莉亞，她不會輸的，也沒有理由輸的。

容貌也好，姿色也好，成績也好，才能也好，其他什麼都好，可以贏過阿絲托莉亞的地方，她有太多太多了，即便成為不了＂母親＂，她也會是優秀的搖籃，和繭之殿的其他搖籃結合，繼續為＂母親＂效力。

可這些決定一切的代表，卻都選擇了阿絲托莉亞。

她並不明白，以散發她的友善為快感快樂，那樣天真爛漫的傢伙，就像隻金絲雀一樣，什麼都做不到，甚至作為搖籃也沒辦法誕出強大的後代。

塞莉洛鼓起勇氣，在＂母親＂面前的拚力一搏，並沒有換取她的動容，也沒有換取一點關心。

＂母親＂的沉默越過她整個人，那視線也不再停留，整個氣氛中都在唱衰她的失敗，還有＂母親＂的失望。

看樣子＂母親＂沒有打算回應塞莉洛的疑問。

良久，＂母親＂轉而站起身，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回去吧，我話已言盡於此，妳應該明白的，我的好孩子—塞莉洛。」

伏低在地上的塞莉洛看不見＂母親＂表情，但從語氣來判斷，她似乎想結束這段對談了。

塞莉洛張了張口，喉間滾動，有什麼要呼之欲出，卻什麼都說不出，心跳的鼓動傳遞在她耳邊，像是下一秒就要掙脫這身軀，剖開自己、血淋淋呈上。

＂母親＂那話就像一種宣判，坐實了她最後的猜想。

也擊碎了她最後的希望。

阿絲托莉亞，不管是和她思慕的搖籃在一起，又或者是為了活下來，必須討好勞倫娜——

——她都是塞莉洛未來路上，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思及此，她忍不住咬緊後牙槽，雙眼通紅是被刺激到，語氣不穩，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喉間擠出話語，一字一句。

「是的，塞莉洛明白，請＂母親＂不用擔心——我會好好送上『祝福』、給阿絲托莉亞的。」

就像＂母親＂對她的告誡般，塞莉洛也有樣學樣，在臨走前特意強調了某個字眼，導致＂母親＂噌地站起身，伴著椅子倒地的聲音。

「塞莉洛——」＂母親＂低喊著她姓名，帶著罕見隱約的怒氣。

塞莉洛唇邊揚起冷笑，她知道，她這是惹火＂母親＂了。

幾乎是瞬間，兩旁親信在＂母親＂起身低喊時，便一左一右現身，將她從地上架起身，還貼心地各伸出一隻手，保持她頭部低垂。

受到如此粗魯對待，塞莉洛第一次難得地沒有遵守規定，在被架離開溫室前，憤怒與妒火終歸是衝上心頭。

她破壞了規矩，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開親信壓制的雙手，直直抬起頭想要一睹＂母親＂憤怒的面容。

卻被更快一步察覺的親信，摀上雙眼。

腹部同時襲來一陣劇痛，還不待塞莉洛出聲，她便在下一秒，如斷線木偶，軟軟倒地。

失去知覺前，鼻尖彷若又傳來那股清冷的香氣，她聽見那把月色般優雅的嗓音，踏冰雪來而，臉上始終表情淡漠。

那個曾經縈繞她青春的人，俯身在她耳邊對她說。

「塞莉洛，別再做這種不自量力的事了，妳差點就破壞了規矩——＂母親＂很大肚並沒有要與妳追究此事，但我身為首席還是必須提醒妳…做好妳應該做的本分就好了，別再越過那條線。」

最後出現在溫室，是正好從皇廷回來的勞倫娜，她從親信手裡接過昏迷的塞莉洛。

再將對方送回庭院後，前腳剛要走，後腳傳來床上的痛苦呻吟。

勞倫娜並沒有回過頭，但她罕見地停下了腳步。

她實際上並不關心＂母親＂和塞莉洛到底說了什麼，才能讓她做出破壞規矩的行為，她只知道，若是塞莉洛再繼續這樣下去，那麼有一天她將會被＂母親＂流放，就連上位的一切都將徹底失去。

她這樣驕傲的人，會甘願嗎？

帶著不能說的疑惑，勞倫娜等待身後傳來問詢。

果不其然，在從鈍痛感中幽幽轉醒，那股冷香已經快要消失，可塞莉洛還是第一眼看見門口那個身影，逆著光，走了幾步又停下。

似乎是一種預兆，塞莉洛全然忘了，面前這個女人，說到底也和＂母親＂沒有兩樣，總是用沉默擊沉她。

塞莉洛還未能從方才那場談話中走出，本該被遺忘的怒火此刻又湧上心頭。

這一場對話是塞莉洛有史以來，第一次收到勞倫娜的回應。

「——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勞倫娜？」她厲聲質問。

勞倫娜盯著走廊上的壁燈，雙眼裡充滿索然無味，還以為塞莉洛要說些什麼，結果又是差不多的質問。

對此，勞倫娜暗暗嘆了口氣，「……知道什麼？塞莉洛、我並不關心妳那點小情緒或是其他的，妳只需要知道，如果妳繼續在＂母親＂面前失態的話……後果不用我提醒，妳也很清楚。」

又來了，裝模作樣的教訓人。

這樣的事她會不知道嗎？為何總是要這樣針對她，搞的好像塞莉洛才是那個心胸狹窄，凡事都不想讓給妹妹們的那一個。

但本來在上位的規矩中，排行第二位的她，就應該要擁有這些不是嗎？

不論是選擇搖籃也好、作為首席之下也好、又或者＂母親＂眼中為她分擔憂愁的孩子，那都應該、應該是她才對！！！

勞倫娜的回答無疑是踩在塞莉洛的痛處上，只見塞莉洛不屑地倒吸了口氣，表情頓時尖酸刻薄了起來，她想也不想就急躁大喊。

「妳們這樣的人……這樣特別的人，又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

一方室內氛圍驟然降下零度，恐懼不知從何而起，那股冷香在此刻也變得像是把利刃，久違的威壓感襲來，塞莉洛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顫抖。

她咬緊牙關、抵在床面的雙手忍不住緊握，就好像在忍耐什麼巨大痛苦。

這一次她的問題也同樣沒有得到回答，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勞倫娜似乎是笑了一聲，但距離太過遙遠，也太過模糊。

她的背影在傾斜月光下，越走越遠，就要觸碰不到。

可笑的是，這樣的會面卻是她離這位首席最近的一次。

生理性的淚水爭先恐後湧出，不只是代表懦弱，還有她的不甘，塞莉洛絲嘶啞著嗓音大吼，在那某身影輕挑地漫走前。

「——勞倫娜！妳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把妳和阿絲托莉亞都拽下來的——妳給我等著——勞倫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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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也不允許的暴行，在樂園中發生了，還是在那個孩子身上。

蘿潔塔還沒意識到，這件事若是那位大人知道後，會有多生氣時，身後先一步傳來其他人的腳步聲。

她忍不住回過頭，但因為背對著光源，幾乎看不清來人面龐，蘿潔塔試圖擋住面前慘況，不讓第三者知曉。

剛剛要關上大門的雙手，猛地被一隻有力的手鉗住，藉著適應黑暗後的雙眼，她睜大眼、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那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

再想到身後那孩子的慘況，蘿潔塔以為是兇手又回到了案發地點，她剛剛要大聲呼叫，以此引來其他修女或是監視官時。

那人卻迅速伸出另一隻手，摀上她的嘴巴。

「噓……太大聲張揚可是不好的、妳也知道嘛~蘿潔塔大修女？長老院有多麼忌憚＂母親＂。」

熟悉的音色，總是逗得那些新進修女連連緋紅，那股優雅貴公子的做派，讓那股另類放浪添增一絲神祕和莫名信任。

在聽見那聲音後，蘿潔塔反倒鬆了一口氣，不再想著掙扎。

來人正是另一位負責巡邏的科斯提監視官，不過方才他與大修女為了增加效率，所以兩位膽大的年長者，就決定讓兩位小修女跟著科斯提，經驗豐富的大修女鬼來了也不怕，就自己一個人一組了。

想不到科斯提監視官的效率也並非吹噓……不過視線越過身後，蘿潔塔卻沒有看見那兩位小修女。

她用眼神示意科斯提，表達她的疑惑。

對此，科斯提見她認出自己身分，不會再有節外生枝之舉後，才敢心安理得放開手，還不忘拿出白色帕子反覆擦拭沾上唾液的地方。

「大修女不用擔心，那兩位後輩看起來快要不行了…啊，我說的是精神上，所以方才我通知其他監視官，先行請他們護送兩位小修女回樂園了。」

聽完科斯提的解釋，蘿潔塔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問題等待他們處理。

短暫地交談交流情報過後，兩人齊齊將目光放向了教堂盡頭，三扇巨大彩繪花窗下，正一臉驚魂不訂，衣衫不整的少女。

感受到舌根湧上的酸楚和苦澀，蘿潔塔不忍心再看，她別開了目光，雙手緊緊捏著裙襬，顫聲詢問科斯提監視官的意見。

「…喔……可憐的孩子…我們應該怎麼辦才好呢，科斯提監視官？」

科斯提目光緊緊盯著那少女，她面上神情呆滯，似乎是衝擊過大。他心上一陣悲憤湧上，竟然有人敢在樂園內對神子下手——科斯提也忍不住閉眼上，眉頭緊鎖。

「…我們先將傳個消息給勞倫娜大人會比較好，畢竟她是首席，神子的一切事務優先級都與她有關，長老院那邊…我會去解釋。」

語畢，科斯提讓蘿潔塔先去附近找可以蔽體的衣物，緊接著自己則拎著油燈，尋到一處桌面，開始埋頭寫起手諭。

等到蘿潔塔暫時把那名神子安置到小教堂小房間後，她又折返回來，輕聲詢問後續。

正好，當她再次回到小教堂主廳時，只見科斯提正盯著手裡已經封好火漆印記的金色信物，他轉過視線，鎮重地將那個小瓶子交給蘿潔塔。

「大修女，請妳不要多加聲張，等離開小教堂後，在降臨廳的外圍，有一處哨塔，裡頭有幾隻夜鶯，那是監視官的傳信鳥，妳就高舉這只小瓶子，上頭的味道會吸引那些夜鶯，接下來讓牠們將小瓶子送到廂庭就可以了…」

面對科斯提的叮囑，蘿潔塔鎮重地點了點頭，但剛剛踏出去幾步，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過頭。

捏著印監視官火漆和樂園徽章的手諭，不知為何心中還是隱隱有點不安，她懷揣著惶恐開口。

「不過……為何是勞倫娜小姐呢？據我所知，＂母親＂的膝下……要說更加年長，值得信任交付的、是第二位的塞莉洛小姐吧？」

考量到勞倫娜雖然是首席，但面對這種事，或許還是更加年長一點，即將進入成年的塞莉洛，會比較讓人信服一點。

可科斯提卻只是定定望著蘿潔塔，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只見科斯提搖搖頭，隨後露出無奈的笑容，要她照辦就是了。

得令的蘿潔塔也不再有它問，想到科斯提一開頭提到過，長老院和＂母親＂關係緊張，而他們這些修女和監視官也常常被夾在中間——或許科斯提監視官這樣做有他的考量。

最後，蘿潔塔短暫陷入沉默後，隨後就像是確認了什麼，向科斯提點點頭，收好金色信物後，便乘著夜色離去。

直到小教堂的大門咿呀一聲又關上，科斯提的笑逐漸轉為一種漫不經心，又蘊含著危險。

他背著手，就那樣站在闔上的教堂大門前。

身後，小房間的門被打開，那孩子赤著腳走在冰涼大理石上，啪噠—啪噠—。

科斯提沒有因此回頭，他聽著那腳步聲、一步兩步，然後是越來越近——最後、那孩子停在離他不過幾步之距。

一改方才地恐懼和徬徨無措，那孩子的聲音清晰地在小教堂響起。

「——科斯提先生，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

對此，科斯提的回應是轉過身，居高臨下望著比她矮上大半個頭的少女，平日裡總是親切帶著放蕩的神情然全消失。

只有沒見過的殘酷與戲謔。

他還是笑著，配合上那張俊美皮相，是驚心動魄。

用說故事的口吻，彷彿在為哪一段神話的開場白做準備。

——「為甚麼？…哈，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我可以告訴妳，一切都是為了——」

滿室燃燒的蠟燭，搖曳落下的月光，還有透過窗花投射，被割裂的樹影零落，這本該莊嚴肅穆的神聖場合，眼下卻瀰漫著化不開的詭異。

就像錯位的樂譜，音樂盒演奏著失序的旋律。

隨著科斯提後半段的揭示，少女雙眼瞪得越來越大，直到那嘆息般的語尾，提到了一個她們絕不會忘記的名諱。

「——……這是為了她，為了那個她、唯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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