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與英雄 - 老人

她又點了兩碗，以為會大失血的荷包，損了一點血。

在她吃的時候，我越發在意店裡的那幅畫。

除了滿滿的綠意，上面還有巨大的月亮、一座城堡，我總覺得快想起什麼。

有很多樹，換個詞來說就是……

樹海。

我察覺一件事，跟她說我要去找店主後，就跑去問了店員。

「你知道店主在哪嗎？我想問他關於那幅畫的事情。」我用手指了指牆上的畫。

店員看著我的臉好一會。

「馬上跟我來。」店員走出櫃檯，打開了旁邊的門。

長長的樓梯往上延伸。

「店主跟我們交代過，如果遇見跟他一樣的老先生，問起畫的事情，就要立馬帶去見他。」店員說。

那個所謂的老先生，應該就是我的爺爺。

「雖然你不是老先生，但你的臉明顯顯露出你知道這幅畫的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帶你過去。」

爬上樓梯，店員帶我到一個門前。

「進去吧，店主已經等很久了，一直在等待像你這樣的人。」

我不清楚裡面的人為什麼要等爺爺過來這麼久，但是我知道裡面的人是誰。

我一打開門，裡面坐著一個老人，背對我，正埋頭作畫。從背影散發的滄桑來看，比我爺爺還要老。

這也是當然，因為我印象中的爺爺，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經過了這麼多年，這名老人的年紀也有所增長。

一般作畫應該是有一個畫架，藝術家站著在上面揮灑顏料，這是我腦中對畫家的影像。

他不是這麼做的，他的畫紙平鋪在桌上。

他坐在書桌前，右手不斷敲著畫筆，動作卻很溫柔，筆毛有如蜻蜓點水般，落在紙面上，又離去。

「那個，請問樓下的畫作，名字是叫做月之城嗎？」我看著老人的背影問道。

老人的手停止了，將畫筆慢慢放到桌上。

我講出爺爺的名字。

「你是不是他的朋友？」

這個房間前方就有一扇窗戶，他並沒有將窗簾拉上，整間房間很明亮。

他的旋轉椅轉向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面露驚訝，但沒有特別展現高亢的情緒，應該是因為他的年事已高，已無法做出太劇烈的反應。

這是溫柔的反應，又帶有點遺憾、難過，加有少許的悲傷。

他示意我就坐，卻發現房間只有一張椅子，就是他現在坐的椅子。

「你隨便坐吧，不用太拘謹。」他這麼說。

話雖如此，我也不知道要坐哪裡，於是選了與他不近也不遠的地方，以輕鬆的姿勢坐下。

「我想起爺爺曾跟我說過他朋友有畫一幅畫。」

我沒有去過畫展，生活中也不會有看到畫的機會，所以這絕對是有人和我分享，描述出來的場景，那個人就是我爺爺。

讓我想起的關鍵，就是樹海。我到現在還是很討厭畫中的樹海，既然題目都叫月之城了，那為什麼要花那麼多篇幅描繪、畫出不必要的樹海？

「這樣啊，那你就是他孫子了？」

「是。」

「我的老朋友，他，還在嗎？」

「我爺爺目前還待在老家。」

「那很遠呢，我沒辦法過去。」

我感受到老人想要見到我的爺爺的心情，他究竟在這裡等了多少年呢？他的語氣低落，我試圖感同身受他接下來的心情狀態，是憂傷嗎？

「我，好想見到他。」

聲音變得沙啞，宛如太陽隕落之時的能量。

陽光力圖填充整個房間，最終無法如願。日光燈一閃一滅。

是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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