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人生 - 第一章：馮艾 (5)

「妹妹，妳下班了嗎？」無感手錶發出的投影上寫著媽媽的留言。

「恩，下班了，怎麼了嗎？」我對著無感手錶想像著這些字，字隨即出現在上頭，最後又按了投影出來的傳送按鈕。

送出去灰白色的字轉眼間就變成綠色，那是對方看到那些字會產生的變化。

「叮叮！」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讓我趕緊摀住手錶發出的聲音。

看了下四周，這班運輸裝置上並沒有其他人。

呼！還好！媽真是的！用文字訊息就好了啊！每次都要用語音通話！

按下了接聽的按鈕，先是聽見媽媽細微的喘息聲，緊接著才傳來微微的氣音：「妹妹，妳好好聽我說，妳也冷靜一點。」

「媽，怎麼了？」我不禁皺了下眉頭，媽的語氣怎麼那麼奇怪？

媽深吸一口氣，隨後才道：「娃娃牠走了。」

「啊？」

一瞬間，我的頭皮傳來一陣涼意。時間就像被暫停了，思考也跟著不再流逝的時間停止。

「妹妹？妳還好嗎？」耳邊傳來媽媽的聲音，這才又把我從那個沒有時間的空間拖出來。

「媽，妳在開玩笑嗎？」

「不是的……」

我突然感覺到呼吸困難：「到底……是怎……麼……」

「妹妹！冷靜點，總之妳趕快先回來吧！」

通話結束後也剛好到站。

慌亂之中，隨意看了下時間。

無線點車還要十分鐘才會來，還不如直接跑回家還比較快！

「媽！」全身不斷傳出燥熱，然而冒出來的汗跟空氣接觸後卻讓我的皮膚感到一陣冰涼。

「娃娃在哪裡？」室內溫暖的空氣讓我被衣物包裹住的身體更加燥熱，然而比起身體的不適感，我更在乎娃娃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媽媽指著一旁的鳥籠，此時也已經用布蓋起來了。

我小心地掀開布的一面，期待著牠會如往常一樣踏著那小短腿跑過來。然而在陰影的壟罩下，卻只看到一團沒有靜止的毛球。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直接將整塊布給掀開。

牠的腳蜷縮在肚子前，眼睛也緊閉著，如同睡著一樣躺在那裡。

我顫抖的手伸進鳥籠裡，摸了摸牠頭上的綠色羽毛，但牠仍然毫無反應。

「為什麼？娃娃就這樣死了？」我發現自己的呼吸有些不受控制。

「水源轉換裝置的系統出現偶發性的故障，濾水藥掉了出來，剛好被娃娃吃到……雖然魏幔千已經緊急處理。但娃娃早就把藥吞下去，加上鳥類的代謝很快，早就來不及了……」

又是一股燥熱感襲來，而且這次更加強烈，腦子也只有一個念頭。我關上鳥籠的門，抓著提把就往門外跑。

「妳要去哪裡？」

「寵物醫院！」

「慢著！娃娃牠已經……」沒等媽的話說完，我早就奪門而出。

我不相信！不可能！再說魏幔千也並不是專業的醫療型機器人！

穿過沒有人煙的街道，四周沒有生機的大樓和陰暗的天氣使我不斷加快我的步伐，即便我早已快喘不過氣。

我感覺跑了好幾小時，才終於到了導航中最近的一家寵物醫院。用力的推開大門，一聲沉重的「匡噹」聲便隨即響起。

「那個……」一名穿著便裝的女人微微張著嘴，停下走到一半的步伐。

「請問……可以幫我看看……我的鸚鵡嗎？」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瘋狂的跳動，也感覺到自己抓著鳥籠的手傳來陣陣疼痛，但此刻我根本不想管這些。

「嗯？喔……喔！沒問題，進來吧！」她邊說著，也立刻轉身打開一扇門，上頭寫著診療室。

把鳥籠放在診療室的檯子上後，她熟練的打開鳥籠，伸手想把娃娃拿出來。然而就在她的手碰到娃娃躺著的身軀，下一刻她卻倒抽一口涼氣。

「要怎麼醫治牠？還是用進行手術？費用要多少？」

「那個……牠已經走了，已經沒辦法了……」她緊皺著眉頭，輕輕握著娃娃並把牠交到我手上。

沒有餘溫的絨毛、僵硬的爪子，此刻我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所有的焦躁都融化成淚水，心臟也像是被一雙手緊抓著劇痛不已。

不知是身體因為剛才劇烈運動而不負重荷，還是因為心裡太過衝擊，我跌坐到地上。

一瞬間，我聽不見周遭的聲音，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回憶夾帶著淚水不斷傾洩而出，我雙手捧著牠的軀體，並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好痛，真的好痛。

不知道哭了多久，隱約感覺有人在輕拍著我的肩膀。我抬起頭，模糊的視線只依稀看見一團深藍。

「打擾了，江冬瑜小姐。」那人呼喚著我的名字，接著我便感覺到自己眼角有股柔軟的溫熱感。

接過從她手上的常溫手帕，把雙眼擦乾後，才看清眼前的人。深藍色的西裝外套裡隱約露出一點白色的襯衫，同時束腰的設計也凸顯了她的身型。

「請問妳是？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先起來吧。」我的雙手還捧著娃娃，於是她用手輕輕扶著的肩膀幫助我起身。

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後，她開口了：「我叫海娟，目前正在研究一個項目。需要更多的樣本素材，妳能把妳的寵物借給我嗎？」

「啊？」

「這項實驗不是隨便的動物都可以，需要的是跟人類相處時間夠長的動物才可以。」

這人到底在說什麼？

「妳把我的寵物當作什麼了？夠了！我不想聽！」我起身朝著大門走去。

「如果我說可以讓妳再一次見到妳的寵物，你覺得怎麼樣？」

「妳在說什麼？」這時我才仔細的看了下眼前女人的臉龐，腦中開始浮現不斷在網路上看到的報導。「等等……妳說妳是海娟？」

「是的。」

「妳說可以讓我見到我的寵物……是真的？」

「是的。」她站起身後，清了清喉嚨，「不過我需要妳的寵物。」

「妳想要做什麼？」我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妳儘管放心，妳所想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會做的。我們會安排把牠安葬在妳指定的『花園』，畢竟牠也是妳的家人對吧？」

「欸？」

想不到那位海娟女士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從網路上的形象來看感覺是個嚴肅到有些冰冷的人。

「相信我，我們與妳一樣都希望這項實驗能夠成功。」

不知道是因為她真摯的眼神，還是我想緊抓那一絲希望，我便直接把娃娃的遺體交給她了。

「要開始了，您準備好了嗎？」一旁的技術人員問著我。

我的額頭和太陽穴上被接了好幾條線，雖然全腦仿真儀器早就已經被當作產品使用，但一想到自己的意識會被抽離到網路上，還是有些害怕。即便這幾天都在進行模擬和調適身體狀況，但我還是沒有習慣那種感覺，而今天就是第一次正式抽離體驗的日子。

「請問……真的不會有問題嗎？」我仍有些不安地問著。

「請您放心，只要您不離開設定好的空間，您的意識會非常穩定且安全。」

我不是想問這個啊……

然而看見他身穿著有些輕便的衣物，和他輕鬆而又自信的眼神，我緊張的情緒也的確緩和不少。

「恩……我準備好了……」

「那我就開始了，您要是有任何不適請立刻按下您座椅旁的按鈕。」

「知道了。」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隨後聽見技術人員開始操作他身前的機器，敲打著按鍵的聲音。接著我的頭皮感覺涼涼的，接踵而至的是沉沉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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