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n't Afraid To Die - 想要守護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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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眼前一片雪白。

發呆了半晌，秦艾才恍惚的意識到，眼前是挑高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明確告知了自己，這是保健室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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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卻沒想到滑落的除了被子之外，還加蓋了另一件處感與花色都非常熟悉的外套，在意識到是什麼之前，他慌亂的抓住，這才茫然的轉頭，四下張望。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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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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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預期出現的低沈嗓音讓他渾身一陣，逆著光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個人。

那人靜靜的將腿上攤著的書本合上，起身靠了過來，笑著伸手，抹了抹他的嘴角，也不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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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睡得挺好的，真像小學生。」

「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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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支吾吾，突然地就說不出話來了，雖然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正是因為他就在眼前。秦艾低頭玩著手指，挑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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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我、我，你真的沒有死掉嗎？」即使是這種連自己都覺得愚蠢的問題，他還是忍不住懷疑。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3dmGNW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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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自己也死了，或者昨天騎腳踏車就不小心打滑摔飛到山坡下被雪淹沒了？否則，為什麼？葉澄薰的表情這麼溫柔？昨天不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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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幻想在他的腦內亂竄，又一個一個被否定，葉澄薰剛才將自己背到保健室什麼的，拍撫背部的手好舒服溫暖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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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死了，這裡必定是天堂，他煞有介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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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沒死，我也好好的。看，完好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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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你的臉…？！」

「嗯？嫌我醜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秦艾心急，一急聲音就大了，他驚恐的摀住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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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啦，你放輕鬆，我開玩笑的。」葉澄薰的目光變得柔軟，就像是在誘哄小孩子似的，這⋯⋯不不合理，秦艾在腦中無限反覆，雙眼卻挪不開，「我跟我爸媽吵了一架，又跟你揍的那隻豬頭吵了一架，不過，那倒不是現在的重點。」

「你？吵架？？果然是在做夢吧，等下醒來發現自己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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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不已，才剛想質疑，葉澄薰猝不及防的拉起他的手，貼在胸口的位置。

所有的想法瞬間又都變成了糨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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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這樣總信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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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蜷曲彆扭的勾住校服的口袋，葉澄薰沒有說什麼，就當這樣的舉動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鬆了一口氣，此刻的他特別沒有精力偽裝、解釋自己行動背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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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我問你一個問題。誠實的回答我就好。」

「⋯⋯怎樣？」

「在你眼中，我是會自我結束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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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觸及了他的軟肋，他的神經，恐慌的漣漪在心頭震盪浮動，葉澄薰卻用力的握緊了他的手，秦艾咬牙，試圖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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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不、不是，沒有那樣想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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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是那麼容易的，他發現自己無法說謊，或許，心底也隱隱希望葉澄薰否定，讓他能夠好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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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看人一向很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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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卻一腳將秦艾踢進了嘈雜的雜訊之中，視野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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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保健室裡的平靜，是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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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一如平時，他笑了笑，又隱去了表情。

總是這樣的，任何的波動，都不會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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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是個生活富足、已經少掉大半煩憂的小少爺啊，還整天想死，非常不知足吧？」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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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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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其實，要說痛苦，也就是接受父母批判、學習的壓力等等，天經地義的事，算什麼大事啊？但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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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也可以說，我這個人，真的無藥可救了呢。家人健康的在身邊，從不需要煩惱經濟問題，也有同儕羨慕嫉妒的學習成就。我知道啊。我身上有多少人視為目標追求，卻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一切。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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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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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快樂。每天晚上睡前，我都祈禱著明天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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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擁有普遍定義的幸福了，這樣還不夠，秦艾，我是很貪心的人吧？你說，這種人該怎麼辦才好呢。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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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過死亡。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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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輕描淡寫的剖白了自己的內心，目光卻始終定定的看進他的雙眼，深處，能夠撼動一切的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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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每天起床，勞動，看別人的眼色，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等待著肉體痛苦得衰老生病死去。那為什麼要活？就連現在此刻，一部分的我，也仍然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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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想要反駁，對方卻只是靜靜的看著——那樣的眼神，早有了答案。

秦艾只能獨自的、用力的搖頭，再搖頭，心臟沈重發痛——早先，之所以會這麼武斷的、立刻相信出事了的學生就是葉澄薰，也是因為，對方一直釋放出這樣的訊息，就跟媽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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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他，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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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記憶裡曾經離去的背影，便不由自主想要激怒對方，到後來迫切地吸引注意，想逼出一丁點的人氣，一丁點的在乎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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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浮現了側影，玻璃珠一樣空洞虛無的目光，無所謂的表情，即使受到傷害也無動於衷，了無生趣，唯有琴音的旋律，像是微弱的呼吸，本能最後殘存的掙扎，所以，秦艾挑釁了葉澄薰。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Hf9pTxF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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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明天給我出現在頂樓啊！他朝著葉澄薰大喊——將樂譜搶走了，因為，這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說，你答應我，我就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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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很困擾對吧？明天，明天的明天…我們都還會見面的，對吧！

他用盡全力，妄自尊大的，想要成為對方的一點負擔，一點責任，一點牽掛，一點⋯⋯留戀。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xzIDn0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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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沒有意義，我也沒有非得存在的必要。」

「有啊，有的！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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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拉扯著頭髮，他想尖叫，想破腦袋卻也想不出除了「我會難過」、「我會瘋掉」、「我需要你」、「我捨不得」之外的理由，任何與他個人的私心無關，關於生命存在的偉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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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多想要像是葉澄薰一樣，擁有好口條，在眼下這刻異常令人討厭的口才，光是講話，就可以說服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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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我只是說，我會這麼想。那是因為我還不夠成熟⋯⋯又或者說固執啊，是不是？我以為，這是除了死亡之外，無解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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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繃的握緊拳頭，被葉澄薰舒緩的揉捏，又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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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大小相差甚遠的雙手，對貼在一塊兒，再也沒有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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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秦艾感覺自己的腦海中，有什麼啪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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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複雜的事情我不懂，但既然沒有意義，那不是正好。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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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了葉澄薰的手，焦慮的拉扯著頭髮，他急切地加快語速，門牙撞上嘴唇，鐵鏽的味道溢散，咬字都糊在了一起，他卻管不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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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例如說有人告訴你怎麼做就滿足了嗎？不是吧！你爸媽說你該當醫生，這也是意義啊，你怎麼就不開心？沒有意義是因為你是自由的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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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我沒說錯吧？像畫畫一樣，可以變成任何想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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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意義？當然沒有，白紙最開始也是沒有意義的！而且、而且薰這麼聰明，比我聰明，只要想要肯定就做得到，我們可以一起找，我陪你，什麼都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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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想法從沒有如此清明過，他想著一定要說出心底真實的想法，他要擁抱葉澄薰，無論那是怎樣難搞的、充滿傷痛與矛盾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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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修正錯誤，為了彌補未能拯救媽媽的遺憾⋯⋯不，不對，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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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跟你說你出生就是為了什麼那都是狗屁！難道我現在跟你說你是為了繁衍後代出生的，你就要生幾十個幾百個？你會比較開心嗎？這樣被決定好的人生一點都不幸福的吧！這種事情，想也知道，動動腦啊！！葉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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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三倒四，結巴重複，他卻非說不可，他就是自私，怎麼樣？他想要這個人待在身邊，陪著自己走下去。他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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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爸爸媽媽那樣擁抱著去死，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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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脫離痛苦，想要獲得幸福，只有好好活著、才有機會。葉澄薰，我說的你聽見了嗎！死後什麼都沒有！沒有感覺，你連解脫都不會感覺到，什麼都沒有了，你就這樣⋯⋯你會就這樣停在最痛苦的一瞬間，我，我不——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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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停在最痛苦的那一瞬間。

光是這個想法，就讓他的臉孔扭曲成一塊，他一把摀住試圖說話的葉澄薰，力道之大，兩人歪倒撞在床鋪之上，他死死的壓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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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痛苦裡啊，連同⋯⋯連我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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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死了，下輩子和爸爸重新開始，那樣，就沒有痛苦了，一切都是嶄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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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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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我說再之後。誰見過？誰證明？」秦艾看不清楚了，眼前發熱扭曲成一片，聲音也破了音，他只知道骨灰會裝在罐子裡，到了那個時候，陪伴又有什麼意義呢！兩個罐子排在一起，根本不會有什麼狗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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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玩笑了。你可是葉澄薰啊，你可是我看上的男人啊！給我好好的活著，找到幸福、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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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的臉漲紅，嘶吼過後，大口大口的喘氣。

夕陽之下，淺淡的琥珀色被光線穿透，葉澄薰的雙眼顯得溫潤，倒映著暖紅的光芒，淺淺的膚色與髮色，好像隨時都要消融在夕日之中。

而秦艾梗著脖子，樣貌一點都不美好，他猙獰地瞪視著，彷彿藉此就能將對方釘在原地。

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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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天臺，頂樓上的無數次，葉澄薰不再轉開視線，或是眺望遠方，纖細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葉澄薰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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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平常空洞的笑，隔著透明的些什麼，無法穿透，也無法抵達真心的笑容，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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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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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鬆口，說道。

嘴角輕微顫抖著，看起來脆弱無比，秦艾呆呆地看著對方淺淺的呼吸著，彷彿光是如此，就用盡全力，隨時都會破碎，「這是你一直試著告訴我的事吧？你一直⋯⋯是這樣。我卻像個瞎子一樣現在才明白，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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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的，一步一腳印走出自己的道路。創造屬於自己的位置，找到願意愛著自己的人，想成為這般帥氣的模樣，雖然，只是幼稚的宣言，但是葉澄薰，真的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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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想想，如果從開始，就沒有被誰賦予莫名期待的人生，這樣的人生⋯⋯真正抹去意義的人生，反而或許才是我想要的才對。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呢？我⋯⋯」

葉澄薰神色奇特的攤開手掌心，而後又握緊，注視著裡頭不存在的什麼，「或許就跟你說的一樣，一直在逃避，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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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軟弱。秦艾，我從不認為自己、有能耐靠著一己之力而活。我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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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認真的模樣分明是如此的罕見，他明明想要更加貪婪的注視的，為什麼忽然看不清楚了呢？鼻子，眼睛，全部都好刺痛啊，而葉澄薰依然殘酷繼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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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思考著死亡，因為我的命是我唯一⋯⋯我唯一能掌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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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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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拼命搖頭，十指再度下壓，緊緊抓住對方的掌心，他將眼中的濕潤藏進深處，強硬而傲氣的揚起下巴。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葉澄薰是這樣。好殘酷的人。

但是，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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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道歉？你的命本來就是你的啊，愛怎樣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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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哼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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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阻止你去死也是我的自由意志，哈，你就喜歡這種文鄒鄒的詞對吧？行，你就一輩子都想著也沒關係，但只要你在我身邊的一天，我都會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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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提醒你，你還有多少事情沒做，你還欠我一包菸，欠我一首歌，對了，你答應要帶我去演奏會的，還有上次你賭輸了說好要去吃我選的新的餐廳呢，這件事、那件事、各種各樣的事——絕對不會讓你輕易逃開。想都別想。我跟定你了，葉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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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餐廳。對，一忙就差點忘了，抱歉。」

「就說不准給我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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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葉澄薰表情有些困擾的偏頭，柔軟的髮絲從肩頭滑落，「那，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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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跨坐在對方的身上。指甲深陷進他的肌膚，即使如此，葉澄薰卻沒有半點掙扎，反而輕輕的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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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讓我說話，但我剛才其實想說的是，沒事的，也不用太過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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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早就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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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我…第一次，想要去挑戰不可能的事情，看一眼也好，讓你如此嚮往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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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秦艾啊，以後要成為大藝術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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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偶爾傳來社團活動收拾器具的吆喝聲，日落之前的蟲鳴鳥叫。

葉澄薰斟酌用字，目光溫和的瞇起，他推了推秦艾的胸口，爬起來坐直，領帶與領口皺折凌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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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即使是這樣我，你願意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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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只是迷戀的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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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了葉澄薰，他才終於明白，媽媽所說的「愛」到底是什麼，卻又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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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令人幾欲哭泣的、讓人不知所措的感情，最後，卻總是化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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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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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跟爸爸和媽媽，所擁有的殘缺傷害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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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我、我⋯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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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點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此刻，現在。

葉澄薰說，他想要試著相信未來。

那麼，他也想，他想相信自己確實就是葉澄薰眼中，那個值得崇拜，真誠的人，和記憶中的兩道背影不同，自己，已經成長了，有能力堂堂正正的、健康的，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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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愛葉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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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沈默之中，秦艾緊緊握住葉澄薰的手，兩人指間糾纏，他將對方白皙修長的手指握緊，貼在自己發燙的額頭上，虔誠的信徒，祈禱一般，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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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的內心忽然扭捏了起來，不行啊，他心想，不能在這時候漏氣，他得說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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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我也喜喜、喜歡葉薰。我喜歡你。從很早就開始了，是我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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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遜斃了。誰是葉薰啊？告個白連名字都糊了，好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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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葉澄薰失笑，拍拍他的肩膀，秦艾整個人彈了一下，顯而易見的手足無措了起來。

「你知道？什麼時候？」那你還問！

「現在，還有剛才。」葉澄薰有趣的歪頭，像是在觀察打量些什麼，「你在警察前說了一次，睡著的時候，也叫了我的名字。」

「等等，什麼？我說夢話？你聽到了？我說了什麼？你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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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卻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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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樣不行，秦艾內心拉警報，大感不妙，不行不行不行，才剛開始就要被吃得死死的了嗎！帥不過三秒，怎麼可以呢，得想辦法轉移話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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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你不繼續嗎？」

「繼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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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目光迎上，對視。這下可好，秦艾覺得自己要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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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失…失控了吧。問問⋯我的反應，以前的事情…什麼的。」慌亂之中，他簡直想揍自己一拳，氛圍好不容易輕鬆了，這怎樣，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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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複雜的故事，他在腦內糾結的編排前因後果，滿心糾葛與猶豫，他沒想好怎麼說，更沒有想過會這麼突然，但——

才剛懷抱著決心抬頭，眼前，葉澄薰卻乾脆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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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為什麼？」說不清是鬆一口氣還是錯愕的感覺沖刷過全身，秦艾拗上了，「你不是喜歡我嗎？喜歡的人之間要彼此坦誠吧？我、我，我可以給你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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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卻再次搖搖頭，坐姿端正的他，雙手放回了膝蓋上，「哪天吧，無論是什麼我都願意聽，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準備好，不是嗎？所以不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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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講話慢條斯理的，秦艾瞇起眼睛，整個人焦躁的都起毛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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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甚至停下來想了想，接著補充，「嗯，但如果你劈腿過十個人之類的過去除外，有類似的事情請盡快誠實招來。」

「白痴嗎你，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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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將自己看得透徹，就如同他能夠看穿對方的本質那般，秦艾氣呼呼的撇頭。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XFRHQR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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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了未來。那，我們還是照說好的，一起去首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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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感覺自己一時像第一次約會的初中生，手足無措扭來扭去，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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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你還是這麼打算的，聽聽看我的規劃怎麼樣？這次、這次，沒有在敷衍你。我想了好久，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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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總是為了反抗而反抗，為了拉扯試探葉澄薰的底線，他是刻意交白卷的學生，一次次給出了差勁的答案。裝作不在乎，殊不知——「未來」，那是自己和葉澄薰充滿著最大可能性，彼此之間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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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臉還發燙著，他加快了語速，念出了一間私立學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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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報考那裡，別看它是私校，我這樣所謂毫無背景的孤兒，他們有全額的補助，似乎是什麼團體創辦的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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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著腦內散亂的資訊，他又吐出了幾間藝專的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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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間都不採計在校成績，就把之前畫給你的，修一修再加一些新的，應該就足夠完整，時間也來得及當作品集送出，有…有一兩家有現場考試，但我有自信不會輸…再不然，醫大旁邊的社區夜間學校，也可以使用你之前查到的補助，我先半工半讀一年，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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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向未來邁出第一步，首先面臨的，就是腳下艱難的現實，沒有參加任何比賽、社團活動累積履歷，幾次轉學以及過往慘不忍睹的成績，不說排名前段的學校，甚至連想要上公立的都有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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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縣市如何？有沒有研究過？我記得藝術方面教程好的，北部有——」葉澄薰很快的進入了狀態，就這麼盤著腿，白皙的腳踝裸露了出來，卻一本正經的分析起備考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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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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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果然還是葉澄薰啊。即使才坦白了感情，也能夠冷靜地分析各種可能，即使那之中，包含著異地分離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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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面對理性的葉澄薰，秦艾總是無法反駁，擅自的受傷，於是變本加厲的，用嬉笑怒罵的迴避，將對方愈推愈遠。

這次他選擇堅定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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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首都，我想要待在你身邊。」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DoEF6R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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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他趕在對方開口前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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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做這個決定，不只是因為我⋯⋯我的感情，我說了，我認真的思考了，在你身邊，我是個更好的人。我會…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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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的看進葉澄薰的雙眼，這次不會認輸了，他告訴自己，「我的目標去首都，可以的話，盡量靠近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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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要去醫大的？」葉澄薰卻挑眉，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秦艾頓住，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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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你說，要一起，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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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坐到了床上，秦艾的身邊，洗衣精清爽乾淨的氣味撲鼻而來，秦艾深吸一口氣，暗罵自己像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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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念了一個名字——那是醫學校以外，國立大學的第一志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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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雙主修心理和音樂，這些年參加多少比賽，總不能白費不是嗎？走特殊甄試的管道。」

「可是、怎麼突然？可是？！」

「哈哈，我不是說，早上和我爸媽吵架了嗎？雖然不是為了這個，但多少也是⋯⋯做個鋪墊。我想很久了，但是一直在最後關頭搖擺。秦艾，多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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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觸感落在側臉，秦艾感覺腦中滋了一聲，電流竄過背脊，「還有，你啊，不用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不去北區就不去，只要不是傷害自己的事情，我都支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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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為什麼如此的從容呢？耍什麼帥啊。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QsTZt7kn

秦艾切了一聲，害臊的轉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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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剛說的第三間專科和我的志願有合作項目，叫什麼來著…總之，努力一下，一起衝刺，說不定有機會通識課上再當同學，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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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勵志熱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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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不甘心，他也想要讓葉澄薰結巴失措，乖乖聽話，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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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許久，他才重新找回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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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你不當醫生了嗎？放棄是因為真的不喜歡，還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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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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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忍不住發問。

就像葉澄薰提出了其他縣市的選項，秦艾也不希望對方產生遺憾，站到這個位置時，他才慢半拍的體悟。心意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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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理解我呢。」葉澄薰一手支在臉側，「怎麼說好⋯⋯或許曾經有機會喜歡吧。但事到如今參雜了太多的東西，現實方面來說，我父親家族在這領域的影響力，會讓我哪天又陷入怎樣受制於人的情況之中的話⋯⋯這是我想要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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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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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擔心，心理也是一條幫助人的路，而且，萬事皆有可能啊，或許哪天。」

「那、學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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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秦艾最擔心的，對方在這方面反而是弱勢，家庭高收入絕對會變成了尋找其他資助來源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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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意外的，葉澄薰卻顯得輕鬆，就像平時那樣，歪頭看著秦艾，燃燒的夕陽，倒映在他的眼中，那是熾烈潮紅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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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貸啊。我已經成年了，可以額外找非父母的保證人…總之，我有辦法的。還真感謝他們把我生在年頭，民法修訂的真是時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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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他們肯定想不到吧？」

「嗯？」

秦艾的嘴角勾起，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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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安逸的保障網，也要獲得自由，甚至連面對死亡都不會感到恐懼，有著這樣的兒子，他們本該感到自豪的啊。

是我絕對自豪，看著葉澄薰臉上的傷，秦艾心中湧起了感嘆，不由自主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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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和自己，在未來會成長為怎麼樣的大人呢？

秦艾沒有答案，他只知道，也只慶幸，對方落在了自己的懷中，好好的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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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全部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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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我會讓你幸福的，做好覺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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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他就是為了此刻，才走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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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睜大眼。

秦艾終於有了打亂對方陣腳的成就感，他不願輕易讓自己的心思洩漏，於是轉頭咕噥著無關緊要的話語，跳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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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保健室的阿姨呢。我們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嘖，走吧快走吧，我煙癮犯了。」

「只是煙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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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卻拽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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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日，柔和的光線與陰影的分界並不鮮明，回過神來，清秀端正的臉龐近在咫尺，高挑的影子籠罩了他的全部，秦艾只知道，他聽見了自己的，葉澄薰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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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與暗，風聲、窗外的響動和心臟急劇的節拍融化在一塊，他閉上眼，卻阻止不了光芒穿透眼底，粉色的世界之中，薰的溫度，氣息，來自身體的熱意，一切都揉雜翻攪，再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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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將內在膨脹爆發的鼓動，自己的氣息，塗抹在葉澄薰的身上，讓他染上名為秦艾的色彩，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擁有自己的全部，於是，在加劇激烈的呼吸聲之中，他迫不及待的侵佔掠奪，舔吻吸吮，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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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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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分開時，氣喘吁吁的。薰用拇指抹了抹嘴角，眼尾發紅的模樣充滿了色氣，「怎麼了啊，不是不良少年嗎？跟女孩子有很多經驗？這樣就不行了？我還沒喘，你怎麼喘的跟欲求不滿的老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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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的話語卻一點兒也不溫柔，也不浪漫，該說是調侃還是挑釁才好？秦艾氣急攻心，「你說誰是老頭？！不服再來啊！」說著便一腳蠻橫的搭上了對方的大腿，焦躁的挪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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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卻饜足似的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不為所動，「太過了，這可是保健室，請問這位是要野戰嗎？」

「就野戰！誰怕誰？」

「服了你了——你要嚇壞阿姨她老人家怎麼辦？」

『葉澄薰噓、噓、人來了！你背後、你背後！』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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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老人家的保健室阿姨，在兩人身後，雙手叉腰，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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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哈哈哈謝謝您我們這就離開不打擾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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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果斷抓起葉澄薰和書包，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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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吞噬了萬里無雲的天空，燦爛的酒紅夕照散去之後，意外就連夜空都是淡淡的紫色，兩人並肩行走在出校門的路上，分別之前，秦艾忽然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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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疑問地回頭，只見對方用一種難以形容，很仔細，很仔細的眼神，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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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這個名字——我出生以來的名字，連同我本身，都是個笑話。我討厭這個姓，以後成年就想要立刻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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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想好要改什麼了嗎？」眼前所剩的時間不多，葉澄薰沒有細問，而是選擇順著對方的話頭，接續了簡單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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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但是如果有頭緒…我會第一個跟你說的。」

「這樣啊。那，我現在要叫你什麼？艾？小艾？——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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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搓了搓下巴，琢磨著，隨意編排，像是品嚐文字似的，咬字清晰的吐出呼喚，沒想到回過神，卻發現對方的臉刷地一下子爆紅，像是小學生一樣，雙手抓著書包的背帶，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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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准這樣叫我！」

「為什麼？」

「難道你要我也叫你薰嗎？小薰？很娘——」

「可以啊，還是要澄？我不介意。」

「你…你……！」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秦艾臉紅的趨勢已經蔓延到了耳尖，整個人像是燙熟的蝦子一樣，「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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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秦艾自個兒加快腳步溜走了，留下葉澄薰一個人，神奇地看著對方倉皇的背影在花圃邊踉蹌的絆了下，惱羞成怒的踢一腳，消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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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心情輕鬆許多，轉身，一步一步朝著反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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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的鞋跟推進著一人份的腳步聲，在校門口的地磚上孤獨的迴響，不久，眼前就出現了熟悉的黑，流線型加長的車身，黝黑晶亮的烤漆保養良好如新，車尾燈亮起，稍有些刺眼，警告一般的紅色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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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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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笑意還殘留著些許熱度在心裡，閉上眼，稍加留戀、品嚐了會兒，便能夠提起些許動力，必需前進而不退縮的理由。

這麼想著，葉澄薰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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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邁開腳步時，眼神銳利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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