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較晚耶？過來坐啊。」
一走出房門，室友們的吆喝聲和瀰漫整個客廳的炸雞香迎面而來。顧瀟從不當宵夜場的外送費分母，但只要人在，也願意撥出點睡前時間和大家聊聊天。
他是在大一通識課上認識余楓和周澄淞這對高中舊友的，不到一拍即合，但也難得聊得來，分組作業也沒拖後腿，幾人便從第二年開始合租這層高級公寓。畢業後，又都恰好還要待在這座城市，便續了這份緣。
算來已成為室友第五年，對彼此的性格、喜好和生活習慣用「瞭若指掌」來形容恐怕略嫌粗淺。余楓一眼看出顧瀟心情欠佳，根據經驗，許是和他向來避免提及的老家有關。既不便多問，就隨意開了話題，卻反倒正中靶心。「清歌那文章有新的回文，底下已經蓋了一百多層樓了。」
「哪裡？哪裡？」一聽到有新八卦，周澄淞興奮地把頭探過去看余楓的手機畫面。「哇靠，清歌這個料有點猛，顧瀟你快看啊！」
線下都能聽到這個名字，顧瀟露出死魚目。「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不知他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身為他的好兄弟，周澄淞有義務提醒他：「你自己在群裡說要清歌的資料，這不是喊你來看了嗎？」
各方面來說，顧瀟絕對是個狠人。「不用，謝謝。我那時候不正常，可能被某個生前愛八卦的孤魂野鬼奪舍了。」
「……」周澄淞覺得有被陰陽怪氣到。這人明明說的是自黑的話，卻反而顯得是與之對話的人智商很低，竟會對鬼話認真？
余楓推了推鼻樑上介於有跟沒有之間的眼鏡。「現在正常了？」
徒有鏡框而未嵌鏡片，還是反了道光過來，又或者是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能洞察人心似的，把顧瀟看得手臂上汗毛一根根豎起。
儘管顧瀟在學時一直是學霸級人物，也跟一般學生一樣，最煩「老師」這種生物。除了地位的不平等，還有……他們太聰明。
聰明人之間，瑜亮情節不可避免。尤其余楓是專攻心理學的，有時候顧瀟會覺得在余楓面前，他們根本連件底褲都沒穿，心思無處可藏，容易落於下風。藉由取食物的動作，他避開與余楓目光交會。「正常啊，哪時不正常。」
周澄淞卻替他回答：「清歌出現的時候。」
Fine. 顧瀟在此更正：笨蛋才更煩人呢。怎麼樣都避不開，煩都被他煩死。「清歌、清歌的叫，你跟她很熟啊？少吃人家女孩子豆腐。」
「順口嘛。不覺得全名四個字念起來拖拖拉拉的嗎？還是叫『清歌』就好！」
「不叫最好。」
旁觀完一場由稱呼引發的戰爭，對於顧瀟失常的原因，余楓不必盲狙了。「原來是又碰上了。」
「……」這是在他房裡裝攝影機，還是在他電腦裡植入監控程式了？
這反應讓周澄淞見獵心喜，挪動屁股貼到他旁邊，用手肘輕撞他。「好了啦，老實招來吧。」
想起剛才的事，顧瀟臉色一沉，咬牙切齒道：「我看這個清歌入夢，肯定是個妖號！」
換來二人異口同聲：「怎麼可能？」
顧瀟咋了下舌。「你們幹麻這個反應？」
周澄淞解釋：「你剛剛不還說我喊她清歌是在吃人家女孩子豆腐，才一下子她怎麼就成妖號了？」
余楓更是直接批評道：「顧瀟，你這是惱羞成怒。」
「對嘛！」周澄淞再補一槍：「把人家好好一個女孩說成人妖，你會遭天打雷劈的。」
「⋯⋯」顧瀟險些把桌子掀飛。「你們到底是誰的朋友？」
氣死，早知道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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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思便有所夢。稍晚，顧瀟就在夢裡遇到一個白衣女子。看不清面容，卻能感覺到她正對著自己笑，耳邊重複飄蕩一句話：「我會找你要的。」他倏然驚醒，再睡不著，焦躁地開燈、拿起手機，戳進《百花殺》論壇，找到室友們說的文章。
點開最新一頁，一排斗大加粗的紅字映入眼簾：「清歌入夢一回鍋就拉走了前幫會一半的成員，對得起幫主嗎？」
該樓樓主ID叫萌丸，依回文內容猜測，可能是清歌入夢前個所待幫會的幫眾。做為該帖底下目前唯一的逆風言論，吸引不少人卡位求瓜，也釣出了幾個「知情人士」。
「還真的有料？」顧瀟來點精神了。他先前就覺得奇怪，這麼多路人出來說話，卻都沒有清歌入夢身邊的人現身說法，這不就來了嗎？
可他越看，眉頭越是緊鎖。
「清歌入夢當時也是幫會『弱水三千』的管理，後來說她三次元忙碌，好一陣子沒上線，便被拔了職位，回鍋後就開始挖牆角。」
也有人幫忙平反：「不能說是挖牆角吧？她回鍋後就沒有固定幫會，何況『弱水三千』從休閒幫轉型成戰鬥幫，流失幫眾是正常的吧？」
「『弱水三千』的幫主還在清歌入夢回坑時親自問她要不要回來，她以自己現在是休閒玩家、不適合待在戰鬥幫會為由拒絕，結果轉頭拉走一大票人，幫主臉都垮了。」
「所以草木無生奉幫主令，現在天天追著她跑，不是想渣她，是想勸她回頭？」
「就怕草木無生最後也跟她跑了哈哈！清歌入夢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都沒人懷疑，她一個短暫退坑過的『休閒玩家』，怎麼裝備素質都那麼好？」
「樓上某樓是不是在暗示什麼？有瓜嗎？」
「她最活躍的時期還排得上銀月教戰力榜前幾名的，只是不常打競技場，才沒有這麼多人知道她。」
「我來幫忙做懶人包：清歌入夢，真‧妹子認證！」
……
幫會轉型。
清歌入夢曾退坑，近期才回鍋。
「弱水三千」幫主交代草木無生找她回來，可她一再拒絕。
顧瀟很快歸納出事情大概經過，不禁憶及那日，草木無生問清歌入夢是否找回了手感，她轉移話題、避而不談，和這些資訊隱約搭得上關係。
再細想，她當時縱然一副孤傲高冷、對草木無生也沒好氣，到底還是沒對前幫友見死不救。更別說她今日也幫了「素未謀面」的自己一回……雖說方法是特別了點，但勉強還能算是個有情有義的誠信之人吧。
清歌入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為何所有人都說她好，唯獨前幫會的人對她頗有微詞？
更奇怪的是，顧瀟本來以為要是握有清歌入夢的黑料，他心裡會很痛快的，卻半點都幸災樂禍不起來。
他就是僅憑外貌而小覷了她，才吃了大虧，現在又怎麼能完全聽信這些片面之詞？
「……關我屁事啊，我替她操心幹麻？」顧瀟猛然回神，煩躁地拋開手機，重新躺上床準備就寢。閉上眼，腦裡卻一直有個聲音指責著他。
好像因為自己，害她進入大眾視野，受到不必要的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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