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白菊花 - 0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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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後來呢？妳就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少年尚未自震驚中恢復，連問話都結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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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舉目無親，也沒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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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好厲害，幾招就制住了黑魔女，冤仇得報，妳也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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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由衷的讚美讓戀夢教授不禁莞爾，覺得他跟安潔莉卡很像，都擁有一顆純真的赤子心，或許正因如此，少年才會受白巫師青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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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些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來了。」戀夢教授喟然長嘆：「不過，人總是要向前看，因為這次事件，我和安才下定決心加入聯盟，向邪惡的黑魔法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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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姊有一陣子超級認真修練攻擊魔法，是這個原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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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綠色村是安的家鄉，她的兄長也在事件中罹難，她內心的創傷，絕不會比我少。那陣子她幾乎放棄主修的治癒咒，就是為了能上戰場，我們並肩作戰的好戰友。」說到最後，語氣中隱約透著以對方為榮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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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力歐吞了口口水，隔了半晌才吶吶出聲：「那妳們⋯⋯會聊起當日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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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雖因此事結緣，但卻幾乎不曾回顧這個話題，也許就像你說的，這個回憶的重量，太令人難以負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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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讓教授傷心了。」普力歐慌亂地道歉，引來女主人展露這個下午難得一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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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那些恐懼的畫面都已經淡了。」戀夢教授恢復平時的和藹可親：「你倒是猜猜看，綠色村讓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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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菊花嗎？」普力歐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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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她俏皮地眨眨眼，霎時又變回親切的鄰家大姊姊，眼底散發的那股暖意，讓普力歐瞬間有了錯覺，彷彿她剛才述說的那些驚心動魄、生死交關的慘痛經歷，是別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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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我為何在後院種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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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魂牽夢縈、再也歸不得的家園，只能透過這種方式追憶了吧？普力歐心想，那麼在平台擺花的理由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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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戀夢教授回答：「那是因為我心中仍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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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的該不會是我家師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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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你快要變成教授肚裡的蛔蟲啦。」戀夢教授點頭以示嘉許：「我會從布塞儂皇家傭兵團退役，確實與安有關。」

「因為師姐後來逞強，硬是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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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本來就有擅長跟不擅長的事，安只不過更換了主修，選擇了一條不擅長且預期會無比艱辛的道路，最後壯烈犧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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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力歐聽出了她話裡的惆悵，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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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很佩服這樣的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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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力歐想起師父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難怪師父老是說，師姊是最得他真傳的優秀弟子，讓我很不解，因為除了回復和禁制類魔法，其他方面，她都不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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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精神意志的強大，以及挑戰自我的勇氣，安都當之無愧！」戀夢教授目光再度飄向窗外：「她投入『玩具反轉城之役』前線之時，我恰巧因傷休養，本來我也向聯盟請求同去，但被安勸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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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因為彼此心裡都明白，玩具反轉城之役，正是安潔莉卡人生最後一場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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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兼良師益友，可她生命的最後一哩路，我卻沒能陪伴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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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夢教授再度凝望平台上的花，花蕊飽滿盛放，映在她淚痕未乾的眼角，卻仍透著一道缺角的、難以撫平的皺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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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教授的錯。」普力歐思索了很久才勉強擠出完整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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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失去了她，我再也提不起勁孤身戰鬥，後來有許多後起之秀加入聯盟，他們個個身手不凡，我便順勢自請退役。」她自我解嘲，接著柔聲叮嚀：「我該動筆寫回信了，留你這麼晚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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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大不了被師父唸幾句。」聽了教授比故事還精彩的人生經歷，普力歐心滿意足，付出一點代價不算什麼。

他沒來得及吹噓完，屋外就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極富穿透力，像拿了大聲公昭告天下一樣，喊得普力歐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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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力歐小弟弟，你師父在你身後，他非常火。限你三秒鐘滾出屋外，跟他一起回魔森圖書館，不准賴在這裡叨擾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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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還假的，韓恩師父要親自來接他？自己是沾了多大的光？這情況還真特殊，普力歐可沒忘記上次同樣的狀況發生後，自己的悽慘下場，他再也坐不住了，穿著室內拖就匆忙往屋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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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疑惑地看他拔腿狂奔的背影，在會意後忍俊不禁。

「齁，臭鹿妮，妳耍我！」少年崩潰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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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長大人哪有空來抓你，被騙活該，哈哈哈。」女聲活力充沛：「當然是把這項重責大任交給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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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素未謀面的橙髮少女，戀夢教授不確定地開口：「鹿妮．梅特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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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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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安夫人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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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人異口同聲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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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是最好的朋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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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誤打誤撞來對地方了？」鹿妮斂容，取而代之的是乍見希望的喜悅：「我一直在尋找跟安夫人一起生活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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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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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的繼承人』，可以這麼說，雖然我不是祭司也不是魔法師。」鹿妮大方承認：「但我是親自走過她生命足跡的人，知曉她的理想、奮鬥的目標，以及終點站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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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人沒答腔，她帶著自信的語氣說下去：「玩具反轉城之役，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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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安的靈魂真的還在──？」戀夢教授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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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像種子一樣，深埋進我的身體，讓我想逃也逃不掉。」鹿妮嘴角輕揚：「我會帶著她的信念走下去，無論是向骷髏王復仇，或者幫助聯盟打擊黑魔法，因為這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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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力歐不可思議的目光在兩人間游移，在撞進戀夢教授雙眼的剎那，驚覺她心中難解之結已悄然解開，一朵朵含苞的白菊花，於此刻燦然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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