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之側 - 外傳，第八．五章，風的形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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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

「小榮？太好了！我終於……」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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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原以為這會是感動的再會，但在他對面的王榮，似乎完全不這麼想。

此時的她一臉困惑，甚至有些憤怒地看著風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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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的衣服……難道，你跑去當宦官了嗎……」

「是啊，因為我……」

「蠢材！！你為什麼要去當宦官啊！！」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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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確定自己的認知沒錯，王榮更是直接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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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了讓你胸懷大志，好好幹出一番出息再來找我嗎，你為什麼要當宦官啊？」

「因、因為我擔心妳在宮中會受委屈，我想進宮來保護妳。」

「你一個小宦官能保護我什麼，今天陛下要我們倆去死，我們能說不嗎。你分明就是耐不住寂寞而已。」

「不、不是，因為當宦官不是可以直接進宮跟陛下相處嗎，還有什麼比這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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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根本不知道王榮生氣的原因，情急之下，他只好隨口撒了謊。

但這種謊言當然瞞不過聰明的王榮，風栩越是狡辯只會讓她更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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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不要再騙我了。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人會寂寞，我在這裡就不會寂寞嗎。

而且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以前不願意答應你的求婚，就是因為宦官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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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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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真相讓風栩完全想不到，他瞠目結舌傻了半晌。

王榮見他不明白，又繼續無奈地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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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知不知道，宦官在黨錮之禍時殘害多少忠良，讓天下百姓憤恨不已。

你知道為什麼我父親寧願居貧在家，也不願當官嗎，因為他不想巴結宦官。

你知道為什麼我老是不願意讓你跟我父親見面嗎，就是因為你父親巴結宦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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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騙人，我父親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你回去問鄉里的民眾，有誰不知道你父親跟宦官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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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根本不知道宦官的名聲有這麼糟糕，更不清楚自己父親背後做的髒事。

王榮此刻跟他說的父親，跟他認知中的父親，彷彿就像是不同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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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根本不知道啊，妳以前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想，你覺得你是我的話，你說得出口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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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要女人直接批評對方的家人，這確實是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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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笑你不是男人，沒想到你還真的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了。

都說了叫你好好幹出一番出息再來找我，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聽進去呢……

如果你聽進去了，只要好好用功好好當官，就會發現宦官的名聲有多糟，還有你父親跟宦官的關係。

我從以前就一直暗示你要有遠大志向，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撇清跟你父親的關係，我父親才有可能接受你。

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到，即使進宮了也相信你會做到，結果你居然跑去做我最討厭的宦官，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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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將一切的不滿宣洩出來，眼淚也忍不住潰堤，接著轉頭就走，這還是風栩第一次見到王榮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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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見心上人就此離去，風栩趕緊抓住對方，但卻被對方一把甩開。

風栩想追上王榮，但卻又追不上，最後被扔在原地，頓時覺得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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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歷盡艱辛，忍受了各種挨餓還有痛苦，就是希望能見上王榮一面，博得好感。

結果人雖然是見到了，但王榮卻一點都不領情，還讓自己的好感度在對方的心裡降到零。

那自己的這些犧牲還有忍耐，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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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後悔沒好好聽進王榮說的話，想想自己為什麼這麼順利就能當上宦官，對方口中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但如今想要時光倒流，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只能把剛才灑落的爆竹撿起，繼續像條狗一樣的回去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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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的目的已經徹底消失，重新走進富麗堂皇的宮殿，風栩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一個暗無天光的世界裡，人生只剩絕望。

人們常說新年要開心不要難過，但對於風栩來說，這個進宮的第一年，他是怎樣都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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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唔……蠢材，風你這個大蠢材……你為什麼要去做宦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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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有這種想法的不只是風栩而已，被風栩傷透了心的王榮也是一樣的想法。

回去覆命完的她，趁著書房沒有人的空檔，便躲在那裡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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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風栩為什麼會去做她最討厭的宦官，她也氣風栩的不上進，她更氣他們再也沒有結合的機會。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自己早點跟對方說，或許還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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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複雜的情緒糾結在一起，讓王榮久久不能自己，她過去從沒有如此傷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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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人在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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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或許是被王榮的哭聲給吸引，一個弱冠之年的男性聲音從遠處傳來。

沒想到還有人在這裡，王榮頓時覺得不妙，趕緊收斂自己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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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收斂已經來不及了，對方已經走近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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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怎會在朕的書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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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沒想到來的人居然還是皇帝劉宏。

知道大事不妙，王榮趕緊跪倒在地向劉宏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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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饒命，賤妾剛剛進宮不知規矩，在打掃時起了貪念，忍不住想要閱讀陛下的書簡，還請陛下饒過賤妾這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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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妳居然會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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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對於王榮無禮的舉動，其實沒有很在意。他反而在意的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居然會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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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剛剛王榮下跪前，那淚眼婆娑又惹人憐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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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妳起來吧。」

「謝陛下。」

「妳把頭抬起，給朕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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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沒有辦法只能照做，當她起身抬頭，劉宏更是被王榮的美貌給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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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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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王榮的前面，接著用食指把王榮滴落的淚水給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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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是在哭嗎？來，告訴朕妳為什麼哭？」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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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劉宏居然會對自己哭泣的原因感興趣，這倒是讓王榮始料未及。

不過她也不可能照實說，既然剛剛已經說了自己在看書，那她也只能順著這個說法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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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妾剛剛……是因為讀了子罕憂鄰的故事，因而感動流淚。」

「子罕憂鄰？沒想到你居然也喜歡小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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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玩的劉宏一聽到有人跟他一樣喜歡小說，又對眼前的王榮更加喜愛，激動的語氣就連王榮都能很明顯的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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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子罕憂鄰的故事有什麼好哭的？」

「因為……看到子罕如此體恤百姓，想到陛下選中賤妾入宮，也讓賤妾得以翻身，故不由得對陛下的善舉感動流淚。」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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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怎麼樣，情急之下的王榮，只好結合自己發生的事隨口撒了一個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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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劉宏聽了不但非常滿意，先是笑得合不攏嘴，更是覺得自己已經被王榮給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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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個宮女還真是不錯，能識字又會說話，甚至連興趣愛好都跟朕相同。

能得此女，夫復何求，妳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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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妾姓王名榮，邯鄲人。」

「邯鄲人？哈哈哈哈～～～常言道邯鄲多美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好，朕就直說了，朕很喜歡妳，從明天起，妳就調過來直接陪朕看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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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可能作夢都不曾想過，自己突如起來的舉動跟謊言，會大大改變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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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三年（公元180年），那天之後，正如劉宏所說，王榮就被調過去直接服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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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進宮之前，想到這些年國家的內憂外患，還有朝政被宦官把持，王榮一開始對劉宏的評價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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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在內心難過的時候，最容易被人走進心房，外加劉宏對王榮疼愛有加，王榮也漸漸地對劉宏改觀。

兩人經常一起看書、練字、畫畫、討論小說的內容，在劉宏的幫助下，她逐漸走出對風栩失望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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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圖還真是不錯啊。」

「是……是啊，多謝大人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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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像是命運的牽引似的，當王榮最近正在賞字看圖的同時，風栩也正好在做一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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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錢給你，我要了。」

「啟、啟……稟大人，這……圖……是小民的傳家寶，小民是不賣的。」

「不賣？呵呵呵，你是不是沒搞清楚啊，這是陛下要的圖，按規矩你是不能說不的。

陛下還願意花錢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居然還敢說不！！

呵呵呵……你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了是吧。來啊，給我重打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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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蛤……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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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王榮跟劉宏越看越開心，風栩越看就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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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風栩跟著宮中的前輩們，去街訪徵收鄉野人士收藏的圖畫。

看著前輩們如此霸道的作風，風栩即使很不喜歡這樣，但人微言輕的他卻什麼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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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

「呃啊、哇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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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被打的皮肉綻開，血肉模糊，有好幾次風栩都看到想要吐了。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入宮已經一段時日的他，也漸漸見識了前輩們的各種腐敗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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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汙收賄時時有，壓榨殺人處處在，他這才知道王榮如此痛恨他做宦官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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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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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來越懷疑自己在這裡幹嘛，也越來越懷疑自己為了什麼而活。

想想自己從認識王榮以來，自己的世界都是繞著王榮在打轉。

如今自己犧牲了一切，卻還是不被認同，那自己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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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跟你講話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啊……抱歉抱歉，我都有在聽，大人剛剛是說要紀錄誰侍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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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風栩第一次跟前輩學習記錄侍寢事宜。

當他知道那個侍寢的對象時，他甚至連行屍走肉、苟延殘喘活下去的動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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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今是好像是輪到王美人了。」

「王美人？我記得宮中沒有哪位美人姓王啊？」

「那當然啦，因為是今天才封的嘛，陛下最近對這位邯鄲來的美女寵愛有加，很快就封了。」

「邯鄲……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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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已封為美人的王榮，如今也一身華麗，緩緩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再次見面，兩人沒有對話，王榮見著他有些無奈，但也不能說些什麼。

而風栩見著她，兩眼無神，記錄著的筆不停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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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不久，劉宏出現，兩人行魚水之歡。

每當門內傳來王榮交歡的嬌喘聲，都一次次撕裂著風栩早已殘破不堪的心。

即使自己摀住耳朵，王榮被劉宏各種玩弄的影像，也會自動出現在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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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風栩待不下去了，他衝出皇宮，躲在一處沒人的井邊附近偷哭。

他覺得以一個男人來說，自己是完全失敗了。他還是只能像個女人一樣，流著淚卻什麼都做不到。

對於這些日子人生的各種不如意，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法忍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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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前方那口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的井，風栩瞬間有股想要跳下去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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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想死啊？想死也別死在這，打擾我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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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才準備要行動的同時，一個冷冽的聲音卻突然從後方傳來。

在皇宮中不管宮女還是宦官，聲音都偏高，有這種語調的人少之又少。

被對方這麼一嚇，風栩也只好先打消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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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從皇宮的陰影走到明亮處，相貌也在月光的照射下顯露。

迎面而來的也是個宦官，雖然是個美人，卻是個有點特殊的冰山美人。

冰冷又嚴肅的表情，凜冽又破相的面容，即使已經化過妝都遮掩不了，某方面來說比剛剛嚇人的聲音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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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呂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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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名叫呂強，字漢盛。過去風栩在職務上，還沒有給呂強直接管過，只有遠遠見過幾次。

從宮中的前輩介紹來看，呂強是一個又可惡又可怕的人。

雖然可不可惡風栩還不知道，但今日近距離一看，確實比遠觀還要嚇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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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新來的吧，不過是受點委屈也在哭。

瞧你長得一副美人樣，哼，告訴你很快就有取之不盡的賞賜了。總之別打擾我洗澡，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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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井邊時，呂強細細看了一下風栩的臉，他知道風栩的外貌將來很快就會被劉宏給看上。

呂強把風栩當作想發財才進宮的宦官，想要早早打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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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賞賜又有什麼用……再多的銀兩也買不到我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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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話反而讓風栩更無奈。

即使知道眼前的這位大人位高權重，應該不會太在意自己這個無名小卒。

但既然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要死之前不如索性把自己的不愉快都說出來，反正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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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連真理都能顛倒，沒錢一文都能難倒英雄漢，我倒想聽聽，你想要什麼用錢買不到。」

「心上人的好感……她對金錢不感興趣。」

「那她對什麼感興趣。」

「她說她喜歡的……是能夠胸懷大志、為國為民的好漢。」

「哦？沒想到還有這等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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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強把衣服脫到一半，聽到風栩口中的條件，也不由得感興趣了起來。

他改變了一開始對風栩的看法，開始比較認真地聽風栩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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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從沒認真聽她的條件，現在進宮才知道她是認真的……唉……早知道就不當宦官了。」

「奇怪了？這跟你有沒有當宦官有什麼關係？」

「呂大人，你這是在跟我裝糊塗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宦官的名聲……」

「誰告訴你當宦官就不能有好的名聲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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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覆換風栩有點意外了，他原以為呂強也跟其他宦官一樣腐敗，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正義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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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圍所有人都腐敗，我又如何能……」

「所以你去做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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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聽風栩找藉口，呂強直接冷冷地反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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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沒有。」

「哼，這不就是了，有時候事情往往不是簡不簡單，而是在於有沒有決心。

先不說能不能有一番出息，你連改變的勇氣都沒有，宦官也當得如此窩囊，那就難怪那個女的不會喜歡你了。

你知不知道費亭侯曹騰曹大人，他在宮中三十多年，非但沒有過失又能薦賢舉能，連士人都很敬重他。

他孫子曹操從小備受歧視，今日在朝會上卻無所畏懼，言辭懇切的替黨錮之禍的士人們平反。

這些宦官還有他的後代，在你眼中難道也很腐敗嗎，你又曾去打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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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的確不知道這些人的大名，說著說著也知道自己理虧，心中趕緊把這幾個人的名字給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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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還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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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王榮還沒被劉宏給看上，或許自己此刻已經能振作了，但偏偏王榮現在已經到了自己無法觸摸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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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算我真能潔身自愛，在宦官裡出人頭地好了，然而這一切也來不及了……」

「為何？」

「因為她已經是陛下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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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如此明白，想想劉宏最近的新歡是誰，呂強很快也知道風栩所指的人為何。

雖然這讓呂強是有點意外沒錯，但只要把觀念導正好，想想其實也不是多嚴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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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很好嗎，能讓陛下看上，是那個人的榮幸。難道你給她的，能比陛下給的還多嗎。」

「是這樣沒錯……」

「怎麼，難道還有不滿嗎？」

「可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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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支支吾吾，要說不說。呂強稍微換位思考一下，很快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他一邊打水，一邊有條不紊地替風栩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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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知道了，是還想著能得到對方的感情吧，真是膚淺。」

「什麼？」

「愛人就跟忠君愛國一樣，能夠做到無怨無悔不求回報，才是真愛。

我為陛下服侍了十餘年，難道還要期待陛下也要無怨無悔地愛著我嗎；要是陛下不接受我，難道我就要反叛他嗎。」

「呃……」

「還想著得到回報，就說明你對對方的感情，也就這種程度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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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態完全被對方說中，風栩被對方說的羞愧不已，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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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一直為自己找藉口，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

既然對方要你胸懷大志，能為國家有所貢獻，你何不先照著對方說的努力看看。

別想著一定要有一番成就，先試著做改變就好。

當你開始改變，說不准對方也會對你有所改觀，你所看見的世界也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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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自己可能再也無法跟王榮在一起，但與其要像這樣一直跟對方不歡而散，風栩寧願還能跟對方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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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指點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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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向呂強做了一個揖禮，接著又趕緊跑回原來的工作崗位。

跟來時充滿絕望的內心相比，回去時的他已不再有尋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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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找到了自己奮鬥的方向，這次他殷切的希望自己能做一個好的宦官，他想要讓王榮對自己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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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他也從街訪百姓的口中得知，原來呂強在百姓的眼裡有「千金不腐牆」的美名，宦官確實也能有一番出息。

看來呂強就是因為不跟人同流合汙，所以在其他宦官的眼中才如此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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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想成為像呂強那樣的人，有了明確的目標還有榜樣，他開始勤奮的工作跟學習。

他不再有尋死的想法，要死也要先讓王榮看到自己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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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多月的辛勞後，他很快就碰到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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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這有收藏崔瑗大師的書簡是嗎？」

「沒、沒有，小人這裡……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珍貴的收藏……」

「沒有？我怎麼聽別人說，有在你這裡看到過，我要搜你的家。」

「欸欸欸，大人別這樣啊……大人你過來一下，咱們私下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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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風栩又跟宮中的前輩，一起去街訪收刮百姓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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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主人眼看要出大事了，趕緊把領頭的宦官拉到一邊私語，接著也把準備好的東西給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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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想跟我談什麼？」

「大人，這些是小人孝敬你的，你看這事可不可以就這麼……」

「呵呵呵，你還挺機靈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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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拿出一袋銀子想要息事寧人，對於收有大師書簡這事，其實已經算是不打自招。

只見領頭的宦官把銀子收下後，接著又走到對方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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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面一定有大師的真跡，給我搜！」

「是！」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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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宦官翻臉不認帳，不但收了銀子又不想遵守約定。

老翁嚇得面色慘白，但卻又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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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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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跟隨的士兵要開始行動時，風栩終於跳了出來。

已經下定決心要當好官的他，本身就不怎麼想再做壓榨百姓的事。

更何況還是收錢毀約，這種無恥到人神共憤的卑劣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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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既然收了對方的銀子，這事我看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留點餘地給對方，才能體現大人的寬宏大量不是嗎。

不然鬧得太難看，要是對方告上朝廷，恐怕對大人的名聲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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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以為我喜歡做這樣的事嗎。

這是陛下的意思，我要是空手而回，那就是換我要受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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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意思？」

「你不知道陛下最近很寵愛王美人嗎，王美人喜愛書畫，他倆經常評論古今大作至深夜。

我今天若是毫無收穫，讓陛下沒有字帖討王美人歡心，你說該怎麼交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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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有百姓的苦楚，長官有長官的無奈，大家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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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居然跟小榮有關！？）

（不對，小榮絕對不希望那些字畫是靠欺侮百姓得來的。）

（小榮這麼重視百姓，只要把真相說清楚，一定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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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層級有每個層級的苦衷，要想解決這事，還只能從源頭下手。

既然源頭是自己認識的人，那事情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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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的認識王美人，小的相信，她絕不希望大人在百姓不願意的情況下，強徵書簡。

今日咱們就這樣回去吧，若是有什麼情況，小的願負全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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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可是你說的，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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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人願意負責，長官能好交差又不用扮黑臉，何樂而不為。

夕陽西下，一行人在折騰了一天後，最後難得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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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居然沒有帶回來？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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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大發雷霆，嚇得跪在地上的長官還有風栩全身發抖。

只要皇帝一句話，就能讓兩人人頭落地。

即使風栩說過要負責，還是讓長官的內心非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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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陛下，臣也是現在才知道東西沒帶回來，還請陛下見諒。」

「朕不是把這事全權交給你了嗎，為何你不知情？」

「因為到了李家附近時，何貴人那邊有急事，派人要臣趕緊回宮處理。

臣不得已，只好把這事全權交給風栩處理。陛下有任何疑問，就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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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你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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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自己說要扛，自己當然就要背負一切。

抱著想當上好宦官的決心，風栩吞了口口水吐了口氣，接著鼓起勇氣向劉宏說出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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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陛下，臣認為比起買這些書簡，還有其他的方式更能討王美人歡心。」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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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沒來由就直接跳到跟問題本質無關的結論，劉宏跟不上他的思維，像是在看神經病似地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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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跟王美人是舊識，對方的心思臣最清楚了。

王美人雖然能書能畫，但對於名畫名帖其實不太感興趣。只要陛下能施行德政，愛民如子，會比買這些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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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朕幾時問你這些了，朕是問你為什麼沒把書簡帶回來，你只要回答朕這個問題就好了。」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PoeNYUpf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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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心情就很不好的劉宏，此時根本沒心情聽風栩說大道理。

見他一直沒有說到重點，根本不想再聽他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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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栩沒想過自己說得失敗的後果，如今要直接把任務失敗的理由說出，更是怕到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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